季泠自然隻能點頭。她將薄荷水含在嘴裡,隻覺得一股子清爽勁兒直衝腦門兒,人整個就清醒了,而且味道還不錯,她偷偷地吞了半口,然後就著芊眠遞過來的小銅盂吐了出去。心裡還怪可惜的,薄荷水真的挺好喝的。
芊眠將季泠引到妝奩前坐下,將鏡子翻了出來給她梳頭。
季泠看著那西洋鏡又再一次地忍不住驚歎,這鏡子照人照得可真清楚呢。她姨有一麵銅鏡,寶貝得不得了,但也就隻能照個大致模樣,不像這西洋來的小鏡子連臉上的汗毛都能照出來。
芊眠的手很巧,片刻功夫就替季泠梳了兩個可愛的小花苞,並拿了她昨晚才用娟紗趕出來的絹花給季泠戴上。
“老太太說今日就叫人去給姑娘打首飾,過幾日姑娘就有首飾戴了,衣裳也叫人趕製去了。”芊眠道。
季泠猜想,一定是昨晚她睡覺之後,老太太跟芊眠說了什麼,讓她對自己的態度一下就好了許多,再不見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了。
老太太人雖然老了,可眼睛卻精著呢,芊眠對季泠的態度不尊她隻看一眼就能瞧出端倪來,自然要敲打芊眠一番。因為季泠進府,她是當成姑娘來養的,可不是買個伺候人的小丫頭。
季泠洗漱完畢趕到老太太屋裡時,她也已經穿戴整齊了,由南蕙扶著進了佛堂。這是老太太的習慣,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去菩薩跟前進香和念誦佛經。
待老太太從佛堂裡出來,早飯才開始擺上桌。
季泠看著一桌子的菜和糕點,坐著吃飯的人卻隻有她和老太太兩個人,不由又想起她大姨了,桌子上的這許多菜點,都夠她大姨一家吃十天半月的了。可見這人與人還真是不同。
季泠等老太太舉了筷子,才拘謹地用了起來。
老太太默默地打量了季泠一會兒,見她並沒有鄉下孩子那股子淘氣兒,吃飯端端正正的也不說話,姿勢儀態都還行,略微規整一下,就再看不出她是鄉下來的了。
對這一點,老太太還是很滿意的,她年紀大了,也不想手把手地操心。
安靜地用過飯,老太太對季泠道:“好好跟周夫子念書,下午回來時,我再找人矯正一下你的口音,教教你一些禮儀。”
季泠又點了點頭,忽然想起堯嬤嬤的話,又趕緊加上,“是,老太太。”
待季泠跟著蘇夫人走後,老太太不由搖了搖頭,這孩子倒是各方麵都不錯,就是□□靜了。
楚府姑娘的學堂開在園子裡的園中園——可園內,特地請的飽學鴻儒方衡山的大女兒,孀居的周夫人做夫子。
方衡山在世時,名動天下,膝下三個女兒耳濡目染都成了一代才女,其中孀居的周夫人尤甚,據說方衡山為官時,奏章都是周夫人代擬,筆力深厚,一折可以興人,一折可以敗亡,因此周夫人的名聲十分響亮,傳說曾有不少人請她代筆呢。
楚家為請得這位周夫人為西席也是費了不少功夫的,如今周夫人就住在可園,她膝下獨女周容也隨侍在她身側。
季泠見到周夫人和周容時都驚呆了。她從來沒見過這兩人,為何她昨晚的夢裡卻夢到了她們,而且夢裡的人和眼前人生得是一模一樣。
而後麵的事幾乎和季泠夢見的也一模一樣,周夫人很委婉地表示了不願再收弟子,蘇夫人好說歹說也沒用。
周夫人淡笑道:“善娘,你也知道的,若非因你盛情,我也不會來楚府做西席,早就該回鄉養老去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蘇夫人也知道多說無益了,可是她婆母那邊卻如何交代?正為難呢,一直站在周夫人身後的周容上前一步道:“如果夫人不嫌棄,不如讓我來替泠姑娘開蒙吧。泠姑娘以前從不曾識字,短時間也跟不上其他幾個姑娘的進度,分開來教還好一些。”
蘇夫人遲疑了片刻,周容雖說才學不錯,但跟她母親比起來就太不顯了,也不知在老太太那兒能不能說得過去,好在周容最後說的這句話挺有道理的。
蘇夫人朝周夫人望過去,周夫人含笑地看了眼周容,然後跟蘇夫人點了點頭,“就讓阿容教吧,不會比我差的。”
蘇夫人這才點了點頭,“那就辛苦阿容了。”
周容朝季泠招了招手,牽著她進了自己的閨房,“從今日起你就在這兒跟我習字吧。”
“夫子。”季泠乖乖地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