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夫人道:“娘,我知道,我哪兒能那麼不懂事啊,就是先暗暗看著。這次春闈,大郎的先生都說他是極有把握的,連三甲都有望。我還是想著要雙喜臨門。我也怕大郎為葛姑娘這件事靜不下心來,當初畢竟也是他相中的。”
老太太默默地不說話,顯然蘇氏的理由沒說動她。
蘇夫人歎了口氣,這才忸怩道:“我跟娘說實話吧。這科場的事兒,誰也不敢保證。我是怕,怕大郎他……”
蘇夫人是怕楚寔萬一名落孫山,那說親時就不好挑人了,也挑不到真正的高門閨秀了。她想趁著現在大家都看好楚寔時相看兒媳,先定下來,那樣楚寔不管能不能高中就都不會影響親事。
老太太一聽就明白了蘇夫人的意思,但她對楚寔極有信心,“不過這樣還是不好,以大郎的才學,便是今科不中,下一科也是少不了的。若是未來的親家因為這個就看不中大郎,那是他們的損失。”
蘇夫人道:“娘,這隻是其一,大郎考不中我擔心,但是考中了我也擔心。我是怕到時候太多人看中大郎,有些人家又不好推拒。”
這話一下子就砸到了老太太的胸坎上,雖說她們家出過兩任太傅,但人走茶涼,現如今家裡官職最高的楚大老爺也不過在督查院任職,還不是正職,在皇帝麵前能說的話也有限。
若真是有那沒有根底的新貴的淺薄人家看中了楚寔,礙著官職,推拒就會得罪人。
老太太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蘇夫人的提議,但切切囑咐她彆太露痕跡了叫葛家覺得心寒。“總要等葛大姑娘過了頭七才能說這事兒。”
“自然。”蘇夫人道,“大郎昨兒晚上就趕去河南府了。”葛家就在河南府。“他走的時候說了,得幫著葛家將葛大姑娘的親事料理完了才回來。”
老太太點點頭,“這是應該的,大郎向來做得極好。”儘管楚寔本質上跟誰都保持著距離,可但凡是接觸過他的人,就沒有不說他好的。這樣的人要麼是真的好,要麼就是極會操縱人心。
蘇夫人點點頭,又忍不住埋怨道:“這葛家也不知怎麼養閨女的,那麼大個人了,說沒了就沒了,真是……”蘇夫人沒說完的話是:真晦氣啊。眼看著楚寔就要下場參加會試了,未婚妻卻沒了,難免不會讓人覺得有陰翳。
從葛家大姑娘沒了,楚寔去河南府之後,老太太臉上的笑容就明顯減少了許多。
而季泠和季樂也迎來了她們的第一份月錢,跟楚府的貞靜婉淑四位姑娘一樣,每月二兩銀子。
季樂問季泠道:“泠妹妹,你這月錢想用來做什麼啊?”
第一個在季泠腦子裡升起然後一直盤旋不去的就是她大姨餘芳的模樣。季泠心裡有一個她覺得十分不切實際的想法,可她就是想去做。但做不做得成卻不是她能決定的,所以她現在也說不好,隻能對季樂道:“我還沒想好。”
季樂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季泠果然是防備著她的,但表麵上季樂卻燦爛地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銀子呢,而且全由我支配。我呀,晚上就想吃頓夜宵,而且一定要點蹄花湯。”說著說著,季樂還誇張地吸了口口水。
“真是想起來就流口水兒呢,雪白的豬蹄兒,配著雪豆,軟爛、耙呼,再蘸點兒王廚娘調製的醬油水,彆提多解饞了。”季樂向往地道。
季泠被季樂說得也都快吸口水了。她和季樂家境都不好,在家裡時哪裡吃過什麼油水兒,滿以為進了楚府每日可以大魚大肉,可惜卻事與願違。她們一日三餐除了午餐在可園用以外,其餘都是跟著老太太吃。
老太太這個年紀要養生,講求清淡,通常都是吃素多,吃肉少,有時候甚至比窮人家還更見不到油星子,這如何能讓季泠和季樂不饞嘴?
但是饞嘴也沒有辦法。在楚府雖然不愁吃,可若是要挑嘴自己加菜,卻是得自己掏錢給廚上的婆子,才能吃到的。因為廚房裡的東西也是有定數的。
而老太太吃的是小廚房,由王廚娘掌廚。王廚娘也隻伺候老太太的吃食,做了晚飯之後她就歇息了,再不會動手。因為老太太為了養身也從不吃宵夜。
大老爺當初在南邊當按察使時,為了孝敬老太太,特地從揚州請了王廚娘千裡迢迢送進京來伺候老太太。王廚娘從鹽商家裡出來的,自然什麼水陸奇珍都會整治,但這還不是她最大的本事。
王廚娘幾乎擅長天南地北的各種菜肴,其本事則是於平淡處見功夫,不用山珍海味,做的都是家常菜,出自她手卻彆有上等滋味。
彆說季樂和季泠請不動王廚娘,便是楚寔想吃王廚娘做的菜也隻能來老太太這兒蹭。是以季樂所謂的蹄花湯也不過是由大廚的婆子做的,自然要掏銀子。
到了晚上,果不其然,季樂就叫了碗蹄花湯,還將季泠叫了過去一起吃。季泠是想謙拒的,可她一個小姑娘哪裡拒絕得了蹄花湯的誘惑,被季樂多勸幾次也就坐下了。吃得那叫一個香啊。
季樂道:“好吃吧,明晚你也可以叫一碗蹄花湯呢。”
季泠聽得懂,季樂這是在暗示她要禮尚往來,可她就那麼二兩銀子,還另有用處且極度不夠呢。季泠聞言隻能慚愧地低下頭。
季樂看著季泠貌似打趣地道:“泠妹妹,你留著銀子不肯用,是不是在給自己存嫁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