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娘道:“這可是揚州府的好東西, 一年裡整個揚州府也出不了幾匹。所以壓根兒就不會往外地運,便是京城也沒有的。”
“這麼稀罕啊?”芊眠好奇地道。
“自然。”珊娘摸著那水光紗道:“你看這水光紗,可不隻是瞧著漂亮。等製成了裙子,穿在身上,陽光下和燈下看, 就像有水波蕩漾一般, 行動間就有淩波微步之妙了。”
“哇。”珊娘這話說得芊眠都向往了。
季泠卻蹙了蹙眉頭, “這般稀有?那還是收起來得好。”
“姑娘。”芊眠不同意道:“這可不行,姑娘就拿這水光紗做一襲裙子吧。今年可不同往年。”
季泠不解,“今年怎麼不同往年啊?”
芊眠看了看珊娘, 知道她也不是外人, 便道:“姑娘也不想想你今年芳齡幾何了。”
季泠臉一紅, 頓時領悟了芊眠的意思。她今年春裡便要滿十四歲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
芊眠和珊娘對視一笑, “姑娘出去相看的時候,總要穿得美一些, 才好說佳婿吧?”
季泠羞得跺腳, “芊眠!”
芊眠知道季泠臉皮薄, 也不敢再取笑她。
季泠搖頭道:“我還是覺得不妥。”她到底是低調慣了, 驟然穿水光紗裙出去的話,且不管彆人,她自己肯定就先不自在了, “都收起來吧。”
芊眠為難地道:“姑娘,你就聽咱們一句勸吧。你一季就四件衣裳, 如今大了經常都要出門,來來回回就那麼四件,沒得叫人笑話。你又不像樂姑娘,她這兩年沒怎麼長個子,去年的衣裳也能穿。可是你拔節子似的,去年的衣裳哪裡還穿得上?”
季泠看了看芊眠,心知她說的乃是實情,最後好不容易才點頭,同意用水光紗做一襲衣裙,至於其他的幾匹都存了起來,其他的雖然芊眠和珊娘都勸她彆把好東西放壞了,但季泠說什麼也不肯再多做。
季泠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穿太美了,那是越界,至於夫婿人選,她從來就沒想過那些達官勳貴子弟,能嫁個家裡殷實點兒的讀書人就不錯了。
是以,季泠就想找個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對那樣的人家兒媳婦模樣太美反而不是好事。
珊娘道:“大公子在揚州怕是極如魚得水吧?不然水光紗這樣的東西怕也不能家裡的姐妹都分送。”
芊眠聞言愣了愣,隻覺得珊娘也不是外人,因為珊娘同季泠最是要好,於是低聲道:“哪兒能啊,樂姑娘那兒就沒有,還把咱們姑娘好生酸了一通呢,隻怕心裡很不樂意。”
珊娘驚異道:“樂姑娘沒有麼?怎麼會?”
芊眠道:“可不是麼?也不知道今年是怎麼回事兒。”以前楚寔托人帶東西回來,從來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可沒有如今年這般差異那麼大的。
珊娘看了看季泠,也不自覺地像王廚娘那般去打量她,嘴角的笑容就有些勉強了,“估計是因為姑娘長大了。”
季泠和芊眠多敏銳的人啊,立即聽出了珊娘的潛含義。
季泠的反應自然是認為絕不可能。她如今也大了,看的書多,念的詩也多了,跟老太太一起看的戲也多了,自然知道男女是怎麼回事了。
偶爾嘉樂堂會有楚家親朋好友家的子侄來給老太太請安,那些人看她的驚豔眼神,季泠都能感覺到,但楚寔卻是從沒那般看過她的。
季泠立即責備地看著珊娘。
珊娘也自悔失言,“哎,我……隻是姑娘如今出落得實在太可人了。”
季泠不自然地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她近些年越發不喜照鏡子,這會讓她不自覺地想起自己的夢。
這些年她總是反反複複做一個夢,那夢裡也沒什麼特彆的事兒,隻是她總是在月色下一個人孤零零的彈著箜篌,曲子悲傷得她在夢裡聽了都忍不住辛酸落淚。
這讓季泠忍不住問自己,一個人的好顏色真是件好事麼?每一次她這麼問自己,都會激靈靈的打個冷顫。
芊眠伺候了季泠這麼多年,如何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彆人都是盼著能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點兒,比如季樂,又比如淑珍,隻有季泠總是反其道而行。
“珊娘,你快莫要說了,你難道不知道,我家姑娘最不喜歡彆人說她好看麼?”芊眠道。
珊娘趕緊道:“是我錯了,是我錯了。過些日子就是阿泠你的生辰了,我就替你做這條裙子當賠禮如何?”
芊眠立即道:“哎呀,你不說,我險些都忘記了。”季泠向來是不過生辰的,家裡有長輩在,不是整壽,本就是不過的,所以芊眠會忘記也不奇怪,“繁纓該不會是想著姑娘的生辰要到了,順便將生辰禮物也算在裡麵了吧?這才比樂姑娘的更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