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蕙聽見那低沉醇厚的聲音, 不由覺得耳根子一熱,回頭再看楚寔的背影幾乎有些癡了,她忙地甩甩頭,撫著胸口深呼吸了兩口。說她沒想過楚寔卻是謊言,隻是南蕙是聰明人, 很多時候她們這些做丫頭的有沒有幸, 並非是看男人家的心意, 而是要看未來主母是何品性。
若是容得人的,跟了楚寔自然是得償所願,但若是容不得人, 那還不如配了府中的小子, 至少日子過得舒坦些。
南蕙低低歎息一聲, 也不知道未來的大少奶奶是什麼人。
楚寔走進東梢暖閣的時候, 季泠還在念佛經, 不過老太太的眼睛已經閉上,呼吸也平穩了起來。她側臉看了看, 輕手輕腳地擱下佛經, 正要出去卻見楚寔不知何時依在了那鑲頗黎屏風側。
楚寔見季泠起身, 便走了過去, 季泠忙將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給楚寔使眼色讓他出去。
楚寔便從善如流地跟著季泠轉出了暖閣, 又出了堂屋,這才見季泠轉過身對他行了一禮, “大公子。”麵對著比幾年前已經陌生許多的楚寔,季泠實在有些喊不出“寔表哥”三個字。人大了心思就複雜了,他是,她亦是。
“泠表妹。”楚寔道。
儘管楚寔喊她喊得親近,但季泠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並不敢真的高攀。“大公子,老太太已經睡著了,她睡眠淺,若是吵醒了今晚就整宿都難以再入睡了。”
“嗯,是我來晚了,本想給老太太問個安的。”楚寔道,“泠表妹,日日給老太太念佛經麼?”
季泠點了點頭,“老太太聽著佛經才能入睡。”
楚寔笑道:“這麼說來,老太太倒是離不開泠表妹了,若是哪天泠表妹不在府裡了,她老人家可怎麼是好?”
季泠心裡一驚,不明白楚寔的話是什麼意思,但她和楚寔甚少來往,他也不會對自己沒話找話說,那這話背後的含義就讓她毛骨悚然了。
恰這時南蕙從外麵走了過來,“大公子,奴婢剛才去外院已經打點好大公子的住處了,今日天色已晚,大公子想是不會走了吧?”
楚寔道:“是,我打算陪老太太多住幾日。”
季泠回到屋裡時,季樂還在練字,因著莊子上房間不夠,所以她二人就住了一間。
“泠妹妹,老太太睡著了?”季樂問。
季泠點了點頭。
季樂道:“老太太現在是離了誰都離不了你,也怪不得她老人家偏疼你呢。”
不管說者是有心還是無意,季泠都覺得背後冷汗涔涔。略微敷衍了幾句,便叫了芊眠來伺候她洗漱上床。
季泠話向來不多,季樂也不以為意,隻在燈下繼續練字,她如今一手好字,在姑娘家聚會時沒少被人誇讚。
季泠洗漱後仰躺到床上,閉上眼睛怎麼也睡不著。季樂說的話她可以不去想,但楚寔是什麼意思啊?覺得她心機深沉,在拿捏老太太麼?季泠歎息一聲,她不過就是為了讓老太太的日子能儘量舒坦,卻不想彆人會怎樣看待。
因想得太多,季樂上床的時候,季泠都還沒睡著。
次日早起用過早飯,靜珍和周容幾人就開始張羅著學騎馬了。此次統共買了六匹矮個兒馬,是專給姑娘們用的,季樂、季泠也沒被落下。
季泠跟著靜珍幾人走到馬廄挑馬,第一個選的自然是靜珍,她挑走了裡麵通身雪白的那匹。季樂在季泠耳邊道:“那匹馬可真美啊,我也想要呢。”
隻是這樣的馬不容易找,楚府也才購得了一匹。靜珍之後,所有人都謙讓周容,她雖然不是楚府的姑娘,卻是她們幾人的半個師傅,是以都十分敬重周容。
周容還待謙讓,卻聽靜珍道:“容姐姐,你就彆謙讓了,這讓來讓去天就該黑了,婉珍和淑珍你都是指點過的,有半師之宜,你在後她們可不敢先。”
周容這才上前選了馬。然後是婉珍、淑珍,再次便是季樂和季泠。可是如此一來,剩下的馬匹自然就不再是季樂看上的。她心裡雖然知道這是應當的,但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會想,假如她是楚府真正的姑娘……
幾位姑娘選馬時,恰看見楚寔和楚宿從不遠處策馬過來,靜珍立即興奮地朝楚寔回收,“大哥,二哥。”
楚寔和楚宿駕馬行到眾人跟前翻身下馬,姿勢英氣瀟灑,看得即將學馬的幾人十分眼熱。
“大哥,今日你教我們騎馬吧,好麼?”靜珍朝楚寔道。
楚寔的眼睛掃過周容、季樂和季泠三人,當然是不會同意的,笑著道:“我教你那豈不是殺雞用了牛刀?”
靜珍頓時笑了起來,“大哥,哪有人自己讚自己的?”
周容在旁邊也跟著笑綻出了笑容,她是眾姑娘裡年紀最大的,無論是臉蛋還是身子都已經完全長開了,胸脯高聳,仿佛盛放的芍藥花,最是引人注目。
季泠無意間掃過楚宿,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周容,而周容卻正仰著頭看向楚寔。
周容對楚寔之心,季泠和季樂都是知道的,私下也曾懷疑過,周容至今未嫁,說不定就是在等楚寔。隻是她既有心,卻不知為何一直沒有下文,周夫人和蘇夫人乃是好友,再親上加親豈非更美?
季泠卻是不知道,實則周夫人暗示過蘇夫人,蘇夫人對周容卻是無可無不可,偶爾在老太太跟前露過點兒口風,老太太卻是不喜歡周夫人,因此並不接話,蘇夫人也就知道老太太不屬意周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