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道:“你的意思我知道, 不過我卻覺得這般也不錯。大郎的親事一直沒定下來,他這一外放又不知道多少年。還是趕緊定下親事, 成了親, 帶著他媳婦兒一起上任, 也能儘快有個孩子。”
蘇夫人忍不住埋怨道:“我也知道是這個理兒。但是這次皇上讓他外放的是江西省提刑按察使司的僉事, 著實是個好機會……”蘇夫人說著話, 看向季泠和季樂突然就不說了。
老太太道:“無妨的, 孩子們也長大了, 這些事多聽聽也好。官場上的事情咱們家的姑娘也不能兩眼一抹黑,將來嫁人了, 也都在其中往來,可不能當個蠢婦。”
季泠和季樂原本隻是在旁邊聽著,還有些局促,不知該走該留, 聽老太太這麼一說, 才鬆了口氣。
季泠剛才聽蘇夫人說了半句,卻也知道本朝官職裡提刑按察使司的僉事乃是正五品, 而楚寔在揚州時不過是正六品通判,沒想到他從揚州回來就連升了兩級。按常理,這若是放到彆人身上,可得是需要考評兩次, 六年才能跨越的。
老太太道:“好機會多的是, 而且咱們認為的好機會,在大郎看來卻未必。江西人文薈萃是個好地方不假, 但要出政績也不容易。連老大都沒反對,你就彆心急了。”
蘇夫人道:“老太太你是不知道,好容易養出個狀元郎來,看著前程似錦,結果大郎在揚州捅破了天,得罪了不少人,當初多少人來打聽他的親事啊,現在好些家都開始遲疑。再加上大郎新的差使一直沒下來,都有些觀望,如今他再這麼一辭,親事隻怕不那麼容易說呢。”
老太太冷哼道:“那些人鼠目寸光,不結親就不結親。我對大郎極有信心,便是不靠父輩和姻親,也一樣能出人頭地,給他相看人家,不求家世有多好,隻要家世清白,姑娘樣貌不差就行,重要的是品行,這媳婦沒娶好啊,不僅害自己還害兒孫。”
老太太想得開,蘇夫人卻想不開啊,她多出色的兒子啊,憑什麼就要配個普通人家的閨女?
吃過午飯午歇時,季樂睡不著來找季泠說話,“泠妹妹,你說寔表哥怎麼想的啊?正五品的僉事不做,辭了去當書院的先生?不怕皇上對他不滿麼?”
季泠搖頭道:“咱們什麼也不懂,朝堂裡的事兒寔表哥肯定比咱們清楚,他做事總是有道理的。”
對老太太而言,楚寔辭官有利有弊,她其實是怕了讓楚寔外放,若再有那麼一回“噩耗”,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去。對她而言,所求不多,一家人平平安安地最好。曆朝曆代的狀元郎裡敢於退隱的人又不是沒有。她倒寧願楚寔就待在京城當個夫子也挺好的。
每日能來陪她說說話,這對老人家而言才是最大的安慰,楚寔說一句話,比季泠和季樂說一天的話都更能叫老太太歡喜。
這日楚寔從東正書院回來,將馬鞭遞給小廝,衣裳也沒換,徑直就到了嘉樂堂。
彼時老太太已經歇下了,季泠正在床頭給她念佛經,聽見小丫頭傳話說楚寔來了,立即給老太太披了衣裳撫著她坐了起來。
楚寔走進來道:“孫兒猜著老太太你這會兒肯定已經睡了,衣裳都沒換便過來了,就怕你睡著了。”
老太太道:“東正書院離家那麼遠,你用不著每天都趕回來的,路上來回奔波,又是晚上。”
楚寔笑道:“那怎麼行,每天晚上不給你問安,孫兒就睡不著。”
這嘴甜的,也難怪老太太那麼多孫兒裡最疼他了,季泠在心裡記著,以後也得學學楚寔說話。
老太太嗔道:“胡說,聽我的,以後每五天回來一次就是了,若是有應酬,一旬一次也無妨。”
楚寔沒說話,其實就是沒應承的意思。這女人,老幼同心,都是一般的口是心非。
看老太太這意思是要和楚寔單獨說會兒話,季泠便放下佛經朝老太太和楚寔都行了禮,就要告退,卻聽楚寔道:“太晚了,我說兩句話就走,你等下繼續給老太太念經吧。”
季泠隻好留下。
楚寔道:“本來太晚了是不該進來的,不過今日遇到件好笑的事情,一定要說來給你老人家樂一樂。”
“哦,快說,快說。”老太太道。
“我今日從《禮記》之中給東正書院的學子出了道題,用的是‘臨財毋苟得’之句,結果有個托關係走後門進書院的學子,把‘毋’字寫成了母,把‘苟’字寫成了狗,叫人啼笑皆非。”
老太太一聽也就樂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是個什麼學子啊,連個婦道人家都不如,哈哈……怪不得得走後門才能進你們書院。”
季泠在一旁聽了也是覺得極好笑,忍得很辛苦才能沒笑出聲。
而楚寔一個眼神看過來,季泠立即就收斂了嘴角的笑意。
楚寔收回眼神繼續道:“雖說是走後門,但也還是有考較的,這學子眼神兒雖然有問題,但腦子卻也還行。”
“哦,怎麼說?”老太太問。
“我本來見這學子如此不學無術,就想稟了院長將他逐出去的,畢竟有這樣的人在會壞了整個書院的名聲。不過我也不能不教而誅就逐了他,所以便出了個上聯讓他答,他若是答上來了,就免罰,否則就稟了院長逐出書院。”楚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