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跟著餘芳出了裡屋,路過堂屋時瞥了一眼,隻見楚寔正和她姨父說著話,也不再隻是“嗯”聲應付,側耳聽的時候似乎也很認真。
季泠看了幾眼後這才跟著餘芳進了廚房,一邊收拾菜蔬一邊道:“大武哥的媳婦,你心裡有數了嗎?”
餘芳翻了個白眼,“你大武哥就是個沒出息的,就看上巷頭那王寡婦了。那王寡婦也是個沒臉皮的,成日給你大武哥拋媚眼,也不想想她帶著個拖油瓶,怎麼好意思招惹你大武哥。”
季泠因為不熟悉王寡婦也沒有發言權,隻是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夢。老太太和章夫人都不喜歡周容,可最後楚宿還是娶了周容。男人對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的確無情,可對自己喜歡的,卻又實在叫人羨慕。
季泠垂眸想了想將來進門的大嫂,如果不得江大武的歡喜,隻怕日子過得也不安生。
“其實,大武哥年紀也不小了,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要過一輩子的,總要考慮考慮他的心意。”季泠低聲道。
餘芳沒想到季泠會這般說,側過頭看著她,“哎,這是兒大不由娘啊,要不是他惦記王寡婦,也不至於到了這個歲數也不成親。”
季泠沒再多說話,畢竟餘芳才是江大武的娘,她有自己的考量。
用午飯時,季泠和餘芳慣例是不上桌在廚房裡吃的。
楚寔久不見季泠出來,才想起有些人家是有這般規矩,因放下杯子道:“今日是一家人團聚,也沒外人,不如讓姨也上桌吧。”
江河遲疑了一下,“這,女人家上桌……”
楚寔道:“一家人,不講究這些的。”
既然楚寔都這麼說了,江河側頭對江二文道:“去,把你娘和大丫都喊出來。”
“大丫?”楚寔有些疑惑。
江河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哎,瞧我,阿泠,阿泠,都是以前喊順口了。”
楚寔低笑了一聲,倒是沒想到季泠以前還有這麼個鄉土的名字。
季泠和餘芳本在廚房的小桌子上已經吃上了,卻聽見江二文來喊,又隻好出去。
坐到炕上後,挨在楚寔身邊,季泠反而更不自在,也不再開口說話,偶爾用公筷給楚寔布菜,自己吃得倒不多。
楚寔看了看桌上的碗筷,窮人家不講究,都是粗碗,口子有些還缺了,至於筷子一看就是用久了帶著烏黑。其實餘芳很愛乾淨,廚房捯飭得很整潔,但竹筷就是容易浸汙。
餘芳見楚寔也不怎麼動筷,知他有些嫌棄,心裡懊惱,真是人急了啥都容易忘,該給楚寔換一套新碗筷的,如今又不是買不起,她轉頭下了炕,拿了一套嶄新的碗筷出來,擺在楚寔跟前,“哎呀,姑爺,對不住,先才忙得忘了。”
實則不是餘芳忘了,而是季泠擺的碗筷,她也沒想著要拿新的。
“我無妨。”楚寔將新的碗筷推給季泠,“你用吧。”他說完就用舊筷子夾了一夾菜放入嘴裡,表示真的不嫌棄。
季泠愣了愣,又不好再把碗推回去,不然最後尷尬的還是她姨。
好容易吃過飯,楚寔帶著季泠辭行,餘芳和江河也不敢多留,心知楚寔能在他們這小黑屋裡待上半日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
江二文遲疑地跟在季泠身後,見一直找不到機會單獨說話,隻好大方地道:“泠妹妹,我們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季泠抬頭去看楚寔,見他點頭,才跟著江二文往旁邊走了走。因為就在人前,也不算孤男寡女的。
江二文手裡拿著荷包遞給季泠,“大丫,前日你成親,二哥沒趕回來,不過今日好歹是遇到了,我也沒想著你成親成得如此急,本來還想將來給你多攢些嫁妝,這些是我這趟賺的銀子,都給你。”
季泠打開荷包,拿出裡麵的銀票看了看,足足三千兩,趕緊又推給了江二文,“不,二哥,這銀子太多了,都是你的賣命錢,我不能要。”對季泠來說,跑船出海那就是用命在搏。
江二文堅決地推了回去,“我就你這麼一個妹子,你如今又嫁的楚家,沒有點兒嫁妝不是叫人瞧不起麼?拿著吧,我再跑一趟船就賺回來了。”
季泠搖搖頭,“我不能收,二哥,你以後彆去跑船了,剛才我在廚房裡幫姨,她提起你就開始哭,說你出門的時候,她整宿整宿睡不著覺。有這些錢,你開個鋪子多好啊。”
江二文道:“大丫,你不懂,出去走了一回,才知道什麼叫海闊天空,這些錢你不收,我也還是會去跑船的,你不收,就是瞧不上你二哥是不是?”江二文把錢又塞進季泠手裡。
季泠還要不收,卻聽楚寔道:“怎麼了?”
季泠心裡一緊,轉過身看著走近的楚寔,遲疑了片刻低頭道:“二哥想給我添些嫁妝。”
楚寔看了看季泠手裡的荷包,“收著吧。”
季泠眨了眨眼睛,想著要不要跟楚寔說一下金額。卻聽楚寔道:“人情我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