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陽山破局而出,邀請楚寔道:“再手談一局?”
楚寔欣然應允。
男人就跟孩子一樣,玩起來一樣會忘記時間,甚至饑餓。當孫陽山的好友戴文斌來訪時,楚寔和孫陽山才意識到他們已經手談了好幾局了。
戴文斌舉了舉手中抱著的酒壇,“近日新得了一壇十年陳釀的玉樓春,特地來找你共飲的,不曾想還有貴客上門,更是可喜。”
提及酒,楚寔和孫陽山這才感覺腹中轆轆,對視一笑。
孫陽山換來童子,“快去把舊年熏的臘肉取一塊煮了下酒。”單身男子,身邊沒有女眷,日常都是一個小童使喚,吃食上自然不講究。
那童子道:“楚少夫人正在廚房裡,說是再過陣子便可吃了。”
孫陽山啞然,片刻後致歉道:“哎呀,瞧我著忘性,來者是客,怎能讓嫂夫人親自下廚?”話雖如此,孫陽山卻也沒有其他舉動,不是不知道失禮,但也知道若單靠小童卻是難以整治出一頓可供這許多人飽腹的午飯。
“無妨,內子擅於治膳,且嘗嘗她的手藝。”楚寔道。
戴文斌看向楚寔,見他衣袍半新,卻都是上乘綢料,一身清貴,卻內斂含蓄,一看便是世家子,這般公子的妻室泰半也是勳貴之女,恐怕並不比男子多進幾次庖廚。
而廚房內,季泠正在發愁。
男人當家真是沒什麼成算。從沒料到會有如此多的客人上門,所以連碗筷都不夠。
芊眠看著季泠道:“少夫人,聽說陽山先生的好友戴先生也來了,這若是盛了菜,吃飯的碗碟就不夠了,可怎的是好?”
季泠環顧了一下四周,又在心裡理了理今日準備的菜式,片刻後道:“我有法子了。”
楚寔等三人在窗邊飲酒時,隻見小童領著北原、南安開始在院中臨時用石塊壘了個灶,架上柴燒火。
戴文斌好奇地笑道:“這是怎麼回事?莫不是灶不夠,要臨時在院中做菜?”
說話間,隻見芊眠和繁纓兩人一同將廚房內的一口大鐵鍋抬了出來,架在新壘的灶上,揭開鍋蓋,頓時菜香撲鼻。
戴文斌吸了口氣,“我用過午飯才來的,聞著都又餓了。”
芊眠和繁纓擺好碗筷後,這才來請三人入席。
灶上架著鐵鍋,鐵鍋的上邊沿則貼著一圈饃,已經被火考得黃酥酥了,散發出麥子香。
酒則擺在灶沿上,如此也不用溫酒了,烤著火熱度正好。
“這樣吃飯倒還新鮮。”孫陽山讚道,又對著吞口水的小童兒和北原等隨從道,“既然是大鍋菜,不如都圍過來一起吃吧。”他素來不是個講究的人。
楚寔朝北原等人點點頭,一群男子便都圍坐在了鍋邊。
一口鐵鍋內,最上層就是孫陽山剛才說的舊年熏的臘肉,肥瘦相間,油在鍋邊滋滋的響。
吃過這一層,下一層鋪著一層白菜,乃是小童兒從地窖裡取出來,季泠親手挑選的。
再一層,是昨日孫陽山另一位好友送來的豬肉。
下一層則是薄薄的野菜,剛才季泠帶著芊眠等去溪邊采的,誰也都沒想到她能認識那麼多野菜。
在下麵還有山中樵夫送給孫陽山的野味,接著是竹林的春筍,正好解解油膩。
如此一大鍋子菜,不僅不虞不夠吃,反而人人都吃得酒足飯飽,卻還都舍不得放下筷子。
戴文斌感歎,“實乃吾平生吃過的最簡單卻又最美味的一餐。”
孫陽山道:“可不簡單,嫂夫人這是有排兵布陣之能,每一樣菜的層疊都是有講究的,這油滋滋的臘肉若是放到最下麵,吃著可就膩味了。放在最上層,一層一層的油滴下去,剛好讓下麵的菜染了肉香,又無肉膩。最妙是這竹筍,本不怎麼入味兒,如此也沒怎麼整治,卻是自自然然地鮮香入味,實在是妙。衡業兄,嫂夫人實是蕙質蘭心,在家裡時也時常這般吃麼?”
楚寔還沒開口,戴文斌就笑了起來,“怕是因為陽山你家碗碟不夠嫂夫人才出此下策的吧?”
那正吃得搖頭晃腦的小童兒在旁邊點頭道:“正是,正是。”
如是,楚寔等人都大笑了起來。
酒後,楚寔告辭,領著季泠等人下了山。
戴文斌繼續與孫陽山移桌對飲,“我見楚公子十分誠心,聽小童兒說此次都是第四回來了,才見著你。我聽他言語,有抱負有章法,陽山你非真心甘老泉下,何不應允?”
而此刻季泠跟在楚寔身後,見他一路不語,遊山也再無興致,便知與陽山先生所談不諧,於是也越發沉默起來,隻恨她身為內宅女子也沒什麼地方能幫楚寔的。
孫陽山回答戴文斌道:“說實話,還是有些拿捏不準,總覺得看不透此人。”做幕僚的看不透所扶持之人,並非什麼好事,有言也難進。
戴文斌知道孫陽山自有主張,也不多勸,換了話題道:“不過,至少你得承認,今日多虧了楚少夫人,我在你這兒才吃了頓好飯。”
孫陽山聞之不由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