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是魏氏的住處,想來季泠等人沒來的時候,楚寔都是歇在她屋裡的,才有此一說。不過她此刻當著季泠的麵說出來,很有點兒惹眼的意思。
魏氏說完話,也沒怎麼動,隻拿一雙鉤子似的桃花眼瞥向楚寔,隻盼著這位良人能說句,無妨,待會兒去她那邊換衣裳。
可魏氏如此做派,彆說繁纓了,便是季泠也覺得她段位有些。季泠就算再不得寵,也是正妻,才剛和楚寔重逢,他怎麼也不至於晚上去西院歇著吧。
“就放在你那兒吧。”楚寔道。這話雖沒應承魏氏什麼,但也算是給魏氏長了臉,讓她臉上露出羞怯的笑容。
繁纓聞言拿眼去看季泠,見她沒什麼反應,也就垂眸不說話。
“你們先下去,我和少夫人說會兒話。”楚寔道。
等繁纓和魏氏都退下後,楚寔才道:“路上辛苦了吧?”
季泠搖了搖頭。
“本來想著在成都的任期隻是暫時,結果一拖就到了現在,所以才把你接過來。”楚寔道。
“寶珍待我極好。”季泠道。
楚寔笑了笑,“嗯,以後我自會謝她款待你。至於雲娘……”
季泠聽楚寔主動提及雲娘,不由抬了抬頭。
“她的姐姐是祁命土司的妾室,當初祁命看我身邊沒有女眷照顧,便將雲娘給了我。”楚寔淡淡地解釋道。
季泠聽楚寔這般說,一下就想起他向鬆潘衛內的土司借兵的事兒,想必他會和那土司成了“連襟”也有其中的緣故。
“我會好好待雲娘的。”季泠立即承諾道。且不說雲娘有沒有那般的身份,隻要她是楚寔的妾室,季泠就不會虧待。
不過楚寔臉上並沒露出季泠想要看到的鬆口氣之類的表情,反而是蹙了蹙眉頭。
季泠心裡“咯噔”一下,難道是她的語氣不夠誠懇?於是她直了直身體,以更誠懇的語氣道:“表哥放心吧,我真的會對雲娘如自家姐妹的,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楚寔眯了眯眼睛,大約是覺得話不投機半句多,起身道:“晚上我還有事,不用等我。”
早晨,季泠起床還有些沒清醒,芊眠便一邊給她梳頭一邊道:“昨晚大公子沒去魏氏那兒,歇在書房了,不過繁纓在裡麵伺候了一個晚上,我早晨看到她吩咐小丫頭把被子拆了去洗。”
季泠雖然沒有跟楚寔圓房,但好似成親之後,許多事情自自然然地就懂了。比如芊眠說的拆被子,季泠就隱約明白了。
“以後彆打聽這些了。”季泠總有一種窺視楚寔的不舒服感。
芊眠恨其不爭地道:“怎麼能不打聽?少夫人如今也不小了,至今都還沒和大公子圓房,萬一……”芊眠想說老太太和蘇夫人催得厲害,萬一真停了繁纓、魏氏的避子湯可怎麼辦?
季泠的視線落在了打開的首飾盒裡那串紅珊瑚手串上。它一直擱在那裡,她也沒讓芊眠收起來,因為總覺得那是對自己的警示。
人不能太貪心了。那個夢裡的季泠就是太貪心,破壞了楚宿的姻緣,才落得那等孤燈淒涼的境地。
如今能嫁給楚寔這樣的人,有老太太那般的祖母,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她無德無能,才貌具差,無一能配得上楚寔的地方,季泠自己心裡很清楚。更何況她的身體從落水之後就不行了,兩個冬天都幾乎熬不過去,更不用再肖想孩子。
季泠歎息一聲,手無意識地在紅珊瑚手串上來回摩挲,似乎這樣就能克製自己的貪欲。因為她心裡又何嘗不幻想著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呢?那樣即使後來楚寔有了想另娶之人,她也能有個盼頭。
“喜歡紅珊瑚的首飾?”楚寔的聲音在隔斷門邊響起。
季泠和芊眠都被嚇了一大跳,尤其是芊眠,生怕自己先才說的話被楚寔聽了去,忐忑心虛地給楚寔行了禮。
“我讓人給你送一套紅珊瑚頭麵過來。”楚寔道。
季泠趕緊道:“不,不用了,有一串就夠了。”那日歸寧楚寔就已經給她買了許多首飾了,到漢中府去時,也都帶上了,到西安,寶珍又送了她兩套,如今季泠並不缺首飾,也不想讓楚寔破費。
可她不懂的是,有時候這樣就是在拒絕男人的好意。
楚寔在旁邊的玫瑰椅上坐下,手摸著下巴看著芊眠給季泠梳頭。他倒是慵懶自在,可季泠卻是如坐針氈,恨不能跟芊眠說讓她快點兒。她不知為何楚寔今日這般反常,居然一言不發地看她梳頭。
芊眠在楚寔的視線下,其實動作已經非常快了,雖然手指有點兒僵硬。
待梳好頭,季泠朝楚寔轉過頭去。
楚寔這才微微坐直身體道:“把繁纓和魏氏的湯藥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