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才能不拖你後腿,我真怕回到京城,沒辦法麵對老太太,她老人家……”說來說去,季泠最怕的還是老太太責怪自己,她養自己那麼多年,可她卻對楚寔一點兒幫助都沒有。
“你沒拖我後腿,阿泠,說實話,平日裡公務太忙,也沒功夫顧得上多少家,已覺得對不住你,所以隻希望你過得舒心就好。”楚寔道。
季泠沒想到楚寔是這般想的,竟然會覺得對不住她,一時喃喃,真不知該說什麼。可有一件事季泠是明白的,說到底楚寔還是不需要她。
好似將她當做了後院裡的一株花養著,她自己想怎麼長就怎麼長好了,他卻連駐足觀賞一下的心思都沒有。
季泠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表哥,那我能不能回京城啊?去老太太和母親身邊替你儘孝好不好?”
“去睡吧,阿泠。”楚寔沒有直接回答季泠的問題,但這已經是拒絕了。
雖說有些失望,可季泠並沒放棄,她這樣的人一旦下定了決心,那就是倔牛,八匹馬也來不回去的。
季泠走回自己的屋子時還在心底給自己打氣,楚寔隻怕是對她沒有任何信心,她一定要讓他看明白自己的決心。
芊眠上前好奇地道:“少夫人,大公子怎麼說?”
季泠搖搖頭沒說話,其實楚寔的意思她聽明白了的,那就是內外各不相乾,他不指望她幫襯,可在內院的心思也不多。
然而季泠雖然沒有為人0妻的經驗,夢裡的季泠也不算有,可她心底還是明白的,這樣的兩個人如何能叫夫妻呢?怎能算一家人呢?
季泠走後,本該睡過去的楚寔卻已經毫無睡意,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頭,心裡歎道,女人啊總愛自作聰明,他知道季泠沒聽進去自己的話,但他實在並不需要一個“有用”的妻子,實則季樂這樣安靜地待在內宅,什麼也不過問,楚寔覺得就是最好的狀態了。
早起,又是季泠親自下的廚,也沒做什麼特彆的飯菜,隻是很尋常的米粥,外加幾碟小菜,比如麻油豆芽,香拌脆筍,還有一碟子雜菜,用了藕片、山藥片、木耳、豇豆、茄子等混雜在一起炒出來的,看著顏色紛呈,讓人十分有食欲。
楚寔隻嘗了一口,便知曉又是季泠下的廚了。季泠在旁邊殷勤地伺候著,給楚寔添了三碗飯,每添一碗她臉上的笑意就明顯一分,心裡可算是鬆了一口氣。
楚寔看著季泠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明白即便是內宅婦人,也是需要心靈寄托的,男人醉心於官場,女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天地,他以往卻是想左了。
“你的廚藝越發見功底了,能於平淡出生波瀾,極好。”楚寔讚道。
季泠聞言,仿佛有星子從眼睛裡往外迸一般高興,“表哥喜歡嗎?”
楚寔沒正麵回答,隻道:“你若喜歡下廚,也不妨多用些心。”
季泠歡喜地點點頭。
不曾想過得幾日,楚寔就替季泠請了好幾位成都府有名的大廚上門,為她親自演繹自己的絕活兒。而以季泠的天賦和如今的眼力勁兒,都無需那些大廚說明,她隻看一遍便能知曉要訣。
於是蜀地出名的樟茶鴨、香酥雞、酥肉湯、扣肉、清蒸江團等名菜季泠便都能做得地地道道了,而蜀地出色的味型,如酸辣味、陳皮味、椒麻味、椒鹽味、醬香味、五香味、荔枝味、糖醋味等季泠也都能信手拈來了,也算不枉蜀地一行了。
隻是做菜光是會調味卻不夠,各種材料的處理也是個問題,就拿刀功來說花樣就不少,譬如麥穗花刀、梳子花刀、竹子花刀、核桃花刀、蜈蚣花刀等,林林種種,不勝枚舉。
這卻是季泠不會做的,而是需要專門的幫廚。她還記得王廚娘曾經提過,她當時在揚州鹽商府上時,廚房裡光是幫廚就有數十人,細致到切蔥絲都有專人負責。
季泠身邊如今就一個胖大嬸,刀功雖然不錯,但也就隻會一兩樣,且年紀大了,就不想新學東西了,以至於季泠想爆炒核桃肉都不行,因為胖嬸兒不會核桃刀法。
虧得那買來的山丫主動請纓,她這是跟在季泠身邊,吃過一兩次季泠做的東西後,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對廚房裡的事情也上了心。偶然聽得季泠跟芊眠說話,便主動站了出來。
季泠自然歡喜,且最難得的是,成都府知味樓裡恰有個了不得的砧板師,各種花刀無不精通,一手功夫更是出神入化到庖丁解牛的地步。而這恰是王廚娘和季泠的短板,她二人在刀功上都是隻會看卻不太上手的人。
因著楚寔的關係,季泠才得以將山丫送到知味樓去學砧板功夫,而她也就不再叫山丫了,改名成了核桃,算是正式有了名字。
這樣的日子對季泠來說自然是再愜意不過了,可她心思重又忍不住會去想著背後的意味。她不明白,楚寔用這樣的方式拘著她,是真心不希望她去涉及外麵的事情,還是說不信任她能做好。
可不管是出於哪一種原因,至少季泠明白了一點兒,那就是楚寔並不希望她管太多的事兒,尤其是外麵的事兒。畢竟她知道的東西太少,很可能一個無心之舉而鑄成大錯。想明白了這一點,季泠也就乖乖地待在了府中,不再說幫楚寔的話了,或者她安安靜靜的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苗蘭香得了祝長崗的指示,對季泠自然得更積極的接近。誰知這日都已經準備好了去成都府,還使喚了人去跟季泠提前說,晚上苗冠玉卻著了涼,咳嗽鼻涕不止,如此自然上不得成都府了,苗蘭香擔心她想留下,可季泠那邊又不好交代,隻得囑咐乳母好生照顧苗冠玉,自己獨自去了楚府。
季泠自然歡喜苗蘭香來,她嘴巴會說,且總是跟她講一些外頭的趣事兒,即便稱不上知心好友,可總算是有個說話的人。為此季泠還親自下廚給苗蘭香炒了一份核桃肉。
所謂的核桃肉,其實是用核桃刀法切的腰花,爆炒後綻放得好似核桃一般。這道菜瞧著雖然簡單,可醬料越是用得少的菜,越是考手藝。火候的拿捏更是第一要務,火小了腰花不夠熟,壓不住腥味兒,火大了則肉就柴了,失去了嫩脆的特色。
用著核桃肉,自然得佐以小酒,季泠讓芊眠拿了一小罐秋露白來。
秋露白是山東那邊兒的名酒,苗蘭香曾經喝過一點兒,雖說這酒色純味冽,可是性熱,苗蘭香不是很喜歡,但既然是季泠拿出來的,她也沒多說,隻忍著喝了一口。
誰知這一口入嘴,卻發現清芬特甚,與秋露白又有不同,不由笑道:“夫人,這怕不是秋露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