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自然是知無不言, 言無不儘的,將她和楚寔之間的林林總總全都說了出來。她其實也很想知道答案, 所以希望老太太聽了之後能抽絲剝繭找出原因來。
然老太太也是越聽越糊塗, 先開始她也和蘇夫人一樣, 以為楚寔是瞧不上季泠, 但她又覺得不可能, 若真是瞧不上的人, 楚寔當初怎肯點頭迎娶季泠。
這會兒又聽季泠說他給她建廚房, 請廚子教她蜀地菜式之類的事兒,又不像是不上心的樣子。而且何止是上心, 完全就是很體貼季泠。若是楚寔在這兒,老太太肯定要問個清楚他是怎麼想的,但如今楚寔在山東,跟山東的義教比起來, 圓房不圓房似乎就沒那麼要緊了, 因此也不好寫信去問。
季泠最後咬了咬嘴唇道:“老太太,都是我的錯, 總是拖表哥的後腿,也上不得台麵,我……”
老太太搖搖頭,對季泠的不滿肯定是有的, 當她提及當初的布政使劉夫人和後來的柴夫人的事時, 老太太的確是恨其不爭的。
季泠走上前在老太太跟前跪下,“老太太, 其實這件事在我心裡已經想了很久了,我本就配不上表哥,還求您和母親再為表哥擇一門良配,我願意落發做了姑子,日日為老太太祈福。”
當尼姑對季泠來說並不是什麼艱難的事兒,老太太佞佛,她從小就跟著她也看佛經,所以從心性兒上就親近佛,她本就是文靜的人,哪怕長年青燈古佛也不怕。
老太太的眼神卻由之轉厲。
季泠趕緊道:“老太太,我不是在以退為進的逼你,隻是,隻是……”季泠對心底的那種無力感,實在不知該如何出口,隻能呢喃道,“是我太笨了,對彆人容易的事情,到我這兒就千難萬難,內院的事情還要勞累表哥為我操心,我,我愧對老太太這麼多年的撫養。”
老太太見季泠說得情真意切,也知道她的性子,不是那種拿捏人的,想必說的是真話。她歎口氣道:“泠丫頭,這不怪你,是我本就沒怎麼教你。”當初想著季泠的親事簡單,不用應酬許多人物,所以她懶於與人寒暄,老太太也沒逼她,可誰曾想她會嫁給楚寔。
季泠趕緊搖頭,卻聽老太太道:“不教而誅可不是咱家的行事,而且這樣的話你也不要再說,咱們這樣的人家,沒有下堂妻。你若是不想彆人說大郎的閒話,就不要再說什麼做姑子的話。”說到最後老太太已經算是疾言厲色了。
季泠點了點頭,她不是不知道裡麵的輕重,不過就是存著僥幸,希望老太太能應承而已。
見季泠乖乖聽話,老太太這才緩和了語氣道:“如今你回來了也好,我是年紀太大了,你跟著你母親多看、多學,事在人為,沒有人天生就那麼能乾。”
老太太又多說了幾句話便打發了季泠,次日又尋機會將芊眠叫了過來,細細問了,主要還是怕季泠有所隱瞞。
芊眠的確說得更詳細,許多季泠難以啟齒的話,她都能說出來,不過全都和季泠說的是一個意思。聽在老太太的耳朵裡就成了楚寔極為重視季泠,處處為她著想,至於為何不圓房,芊眠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了。
老太太將問出的話告訴了蘇氏,蘇氏卻是不信,“隻怕季泠早就收買了芊眠,這件事兒還得再問問繁纓,至少那魏姨娘的事兒,我就覺得有鬼。”楚寔做人做事可不是薄情之輩,既然納了那魏氏,如何會隨便就打發了。
繁纓聽到問及魏姨娘的事情,又聽蘇夫人的口吻那是篤定季泠動了手腳,若換了其他主母,繁纓隻怕就要落井下石,但對季泠卻不能,還是那句話,對她而言,再沒有比季泠更合適的主母了。待人和氣,也不爭寵吃醋,且本身就沒有寵,若真是換個人來,繁纓的日子隻怕就未必好過了。
所以繁纓隻是實話實說,甚至還說了兩句季泠的好話。
老太太道:“我就說泠丫頭不是那等心機深沉的人。那魏姨娘是那土司強塞給大郎的,大郎雖然脾氣好,卻也不是沒有傲氣的,哪兒能被人那般拿捏,送走了倒好,一個土司小妾的妹妹,還不配進咱們家門兒。”
老太太做慣了主母的人,對妾室天生也是不喜。
這事兒問到這兒,季泠的事兒也算是問清楚了,雖然沒什麼大錯,可小錯卻是一大堆。蘇夫人道:“有時候心機深沉反而還好些,至少事情能理得順,老太太,你看看泠丫頭都做了些什麼,連大郎上峰的夫人她都能怠慢,這不是害大郎嗎?”
這件事上老太太也維護不了季泠,隻歎道:“她畢竟年雖小,以前在家裡時也沒下心教過她,如今回來了,你將她帶在身邊,多指點指點吧。”
蘇夫人還想說話,卻聽老太太道:“不然你覺得該怎麼辦?休妻嗎?”
這話蘇夫人卻不敢說,好歹季泠也是老太太養大的,再說無故休妻,外頭還不知道會怎麼傳呢,因此隻能捏著鼻子忍了,哪怕看不慣季泠也得教她。
然而這樣的大府裡,處處都是漏風的牆,季泠和楚寔沒圓房的事兒,很快季樂就知道了,她這兩年的二少奶奶可不是白做的,有了身份,很多事兒就是順理成章的,連銀子都趁手了許多,良性循環下,身邊拉攏的人自然就更多了。
“居然兩年多了他們都還沒圓房?”季樂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忍不住就翹了起來,她原以為季泠比她過得好了許多呢,還不用在府裡伺候婆母,卻沒想到比自己都不如。
然而笑著笑著,季樂卻又沉下了臉,隻因想到她和季泠其實差不多算同病相憐,雖然都嫁了“極好的”夫婿,可惜成親後的冷暖卻隻能自知。
早起,季樂的院子和季泠的院子幾乎同一時間打開。因為老太太還在,所以大房和二房沒分家,長輩都住在東路的院子裡-->>
,而小一輩的則住在西路。
季泠和季樂這都是要去婆母跟前伺候,所以出門的時候都差不多這個點兒。
京城的仲秋已經頗為寒涼,早起天色未明,狹窄的通道邊剛好是風口,吹得季泠的披風獵獵作響。她跟季樂打了聲招呼,手裡則緊緊捧著暖爐。
季樂雖然手裡沒捧著暖爐,但嘴唇也凍得發烏了,她跟季泠打了招呼道:“你這是去大伯母哪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