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點點頭。
季樂心裡又更加平衡了,可算是季泠也得伺候婆母大人了,蘇夫人的難伺候可一點兒也不輸楚宿的母親章夫人的。
一路上季泠和季樂也沒說上幾句話,兩年多不見有些生疏了,但更多卻也是因為實在無話可說。
季泠進了蘇夫人的院子,她剛打完一圈太極。這些貴夫人比尋常人更講求養生之道,五禽戲那種蘇夫人自然不屑去做,畢竟動作和姿勢太不雅,耍猴似的,因此太極就成了她們的偏愛。
和碧見蘇夫人收功,趕緊將擰好的熱帕子遞了上去,蘇夫人擦了擦手,這才看向跟她行禮的季泠,也沒說話,轉身進了屋子,季泠趕緊跟了上去,大氣兒也不敢出。
蘇夫人在妝奩邊坐下,和碧身邊的小丫頭將打好的熱水端了進來,和碧則取了一領白布圍在蘇夫人脖子邊,伺候她開始正式洗臉。
季泠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生怕錯過一絲細節,她第一天來伺候,什麼都不懂,所以也不敢上前,唯有看明白了,明日她才能接手。
和碧給蘇夫人圍好了脖子,這才從妝奩邊的多寶閣上取下一個青瓷薔薇花的細頸小瓶來,滴了三滴大食來的玫瑰露到洗臉瓷盆裡。
玫瑰的氣味很彆致,季泠隻聞一聞便知道了來曆。
蘇夫人洗過臉,就開始梳頭。這回倒不是和碧了,而是有個專門的婦人進來伺候。她姓趙,年歲不大,二十五六的樣子,家傳的手藝,專門給人梳頭。前些年蘇夫人托了關係才聘得她入府的。
這年月,但凡有一門手藝,女子也能了不得的,譬如王廚娘,譬如趙梳頭。
蘇夫人今日梳的是簡單的元寶髻,乃是不用出門的裝扮,若要出門做客,發髻的模樣可要費很多心思的。
梳過頭之後才開始傅粉,到這兒原本一臉平靜的蘇夫人就皺了皺眉頭。她年歲也不小了,四十好幾的婦人,保養得再好,兩頰也開始冒出淡淡的褐斑了。以前擦點兒粉還能這樣,這兩年越發地明顯了起來,擦粉也遮不住了。每一次看到那褐斑,蘇夫人就不高興。
和碧每天最怕地也是這時候,蘇夫人不高興,首當其衝地就是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
“傻站在那兒乾什麼,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今日蘇夫人倒是沒嗬斥和碧,而是對著鏡子斥責背後的季泠。
季泠隻得輕輕上前,不是她想站樁似的,而是蘇夫人屋子裡一切都井井有條,人人各司其職,完全沒她的事兒。虧得和碧見季泠尷尬,將手裡的粉盒給了季泠,然後往後退了半步。
季泠接過了粉盒卻依舊有些呆呆,她是真沒怎麼上過粉。天生麗質,皮膚細膩光滑得好似剝了殼的煮雞蛋,哪裡需要脂粉來汙顏色。
蘇夫人一看季泠的呆愣,心裡就知道原因了,年輕女子的美貌永遠都會讓這些婦人心煩,昨晚大老爺楚祜就是歇在他年輕美貌的姨娘屋裡的。雖說淑珍的姨娘楊氏沒了,但蘇夫人又給楚祜新納了一位顧氏。因為即使她不肯,大老爺也會自己提出來的,四十幾歲的兒子了,便是老太太也管不著了。
年輕時老太太還能拘著大老爺不讓他多納妾室,怕傷了身子,也怕他無心上進,如今就再沒這說法了。
蘇夫人極不客氣地對季泠道:“老太太怎麼就養出你這麼個沒眼力勁兒的?你平日裡也是這麼伺候大郎的?”
季泠這會兒可是說什麼都不對了,隻能默默。
蘇夫人看她半天也是無奈,“下去吧,看見就煩。”
季泠屈膝行了一禮,將粉盒重新遞給和碧,紅著臉退了出去。蘇夫人當著一眾丫頭的麵這麼下她這個大少夫人的臉,如何能不讓季泠慚愧得紅了臉。
季泠退出去之後,倒是沒走,做媳婦的從來就不可能因為婆母發點兒火就跑了的,孝道大於天,她隻能生受。
屋子裡伺候的事兒不是季泠的強項,她便轉身去了大廚房,闔府除了老太太的飯食不在這兒做之外,兩房其他人的飯食都歸她們置辦。
管廚房的是鐘威家的,她女兒雪茜就在蘇夫人屋子裡伺候。
季泠走進廚房時,一時裡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好些個不認識她的,畢竟她離府兩年多,這才剛回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鐘威家的,她以前就認識季泠,隻是沒想到會出落得如今這副仙女兒的模樣來,叫人都不敢認了。
“大少夫人,什麼風兒把你給吹來了?”鐘威家的迎上去道。
季泠笑了笑,“鐘媽媽,我來看看給母親準備的早點。”府裡彆對人季泠可能不認識,但是管廚房的她一定知道,且來之前也打聽過的。
鐘威家的心裡嘀咕,也不知道季泠要看什麼,但總有點兒自己的領地被侵犯的感覺,畢竟以前可沒人來過問這個。
心裡如是想,臉上卻不能顯出來,鐘威家的道:“大少夫人這是不放心麼?每日裡大夫人和二夫人房裡的吃食,咱們可是一點兒也不敢懈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