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楚寔打開季泠的那封家書, 入目第一頁全是再說,家裡老太太身體安好, 他父親楚祜身體康健, 他娘親身體安康之類的話, 為了佐證季泠還彆出心裁地添加了他們一頓吃多少飯來安楚寔的心。
楚寔可算是知道為什麼季泠一封家書能寫七、八頁紙了, 隻怕第二張寫的就是他二叔、二嬸, 還有楚宿之類的身體康健與否了。
楚寔放下信紙揉了揉眉心, 叫南安沏了杯濃茶, 這才重新撿起信紙來看,他是怕自己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好在季泠的第三張信紙總算不再說誰誰身體康健了, 楚寔看了片刻後,蹙起眉頭卻也打起了精神。
因為季泠把她被鐘威家的羞辱的事兒也寫在了信上,她倒不是告狀,這麼寫隻是想告訴楚寔, 蘇夫人非常地照顧她, 也好安他的心。但另一方麵,季泠也是在將自己最不堪的一麵呈現在楚寔眼前。
一個被下人都能隨意欺辱的大少夫人, 絕非楚寔想要的妻子。季泠當初寫信時,愁得咬筆杆也是在想要不要寫。可她終究還是寫了,不偏不倚,也沒有撒嬌抱怨, 隻是想讓楚寔知道, 她就是那麼個扶不起的阿鬥,希望他心裡能有個底, 可以早做打算。
在信的末尾,季泠則提及了江二文的親事。她是實在不知道如何做才是正確的,也不敢跟老太太和蘇夫人說,說了隻怕她們更瞧不上江家,可能不許在她再看她們。但季泠又找不到人出主意,便想到了楚寔。
季泠對楚寔有種莫名的信心,覺得他什麼都能處理好。
楚寔則是沒想到,季泠會將這些事兒告訴他,很是出人意料。他能肯定,如果他在家的話,季泠絕對不會跟他說這些心裡話,寫信的時候膽兒倒是大起來了。
季泠盼星星盼月亮地才盼到了楚寔的回信,她最關心的就是楚寔會如何處理江二文的事情,所以一拿到信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
信封厚厚的,比季泠的去信還厚上了三、五頁。仔細一看,前頭七八頁全在說誰誰誰身體康健與否,從孫陽山、戴文斌一路說到了任貴、南安這種下人身上,看得季泠先是一頭霧水,不解楚寔的意思。
末了,季泠的臉忽然就漲紅了,然後吃吃地笑了起來,甚至笑出了聲兒。
芊眠道:“少夫人,大公子信裡講什麼笑話了麼?”
季泠趕緊搖頭,她現在發現她這表哥也促狹得很,不滿意她信裡寫那些話,就變本加厲地給她還回來。
季泠笑了好一會兒,這才靜下心來重新看楚寔的信。她以為楚寔要提鐘威家的事兒的,結果楚寔隻在信中說,他給母親的信裡提及了讓她主持中饋的事兒。
季泠心一沉,繼續往下看,楚寔說大房和二房遲早要分家,那時候他母親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一切就都隻能靠季泠了,因此囑咐她好生跟著他母親學。
季泠歎了口氣,她給楚寔去信可不是為了爭中饋之權的。
再後麵,楚寔終於說到了江二文的事。他在信中直言,江二文將來前途可期,如今隻是頭腦發熱,讓季泠勸著她姨母不要反對,但也不能點頭,一個要訣,便是“拖”。
季泠收起信紙,沉默地看著燈花。她知道楚寔這樣的人必然是極重視出身的,也就不怪他說江二文是頭腦發熱了。隻是楚寔怎麼就那麼篤定,一拖,他二哥的事兒就能解決呢?難道說男子的情意都是不長久的?
想到這兒,季泠又不由搖頭,因為她想到了楚宿。雖然很久沒做那個夢了,但夢境卻依舊讓季泠記憶猶新。夢裡楚宿對周容的情意,卻是那般專一和長久。
儘管對夢裡的季泠來說,楚宿太過絕情冷清,但從周容的角度來說,他卻真正是難得的夫婿。
季泠歎息一聲,找了芊眠來,讓她去給她姨餘芳傳話。季泠身為楚府的兒媳,出門卻是極不方便的,尤其是去江家。
次日季泠去給蘇夫人問安,蘇夫人不悅地道:“大郎在外為官,每日已經是勞心費神了,家裡的小事兒你以後莫要寫信去煩他了。”
季泠心裡咯噔,就怕蘇夫人說的是不是江二文的事兒。
好在蘇夫人接著道:“還有管家的事兒,我還以為你是個不爭的呢,結果轉頭卻跟大郎告狀。”
“兒媳不敢。”季泠低頭道。
“哼,這男人娶婦是做什麼?不就是讓咱們女人管好內院,他們才能安心在外打拚麼?內宅的事兒你以後少羅唕大郎。”蘇夫人道。
“是。”季泠低聲應道。
末了,蘇夫人又道:“我聽說你姨家那二兒子迷上個青樓女子,非要娶回家是不是?”
季泠猛地抬起頭,卻不知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