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喝彩聲簡直要響徹天空了。
王梓燚的眼睛瞥向王川,眼神冷冷的,並沒有王川所期望的那種欣賞。
女人的心都是小的。有楚寔在旁邊做對比,王梓燚就更能肯定王川對自己的心思了。若真是在乎,哪怕是後羿再生,對著嫦娥隻怕也未必能麵色從容地射出那支箭。
楚寔的箭法不好麼?先才其實早就證實了,可讓他對著季泠射箭,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了弓。
王梓燚知道,王川隻是想得到自己,得到她父親手裡的勢力而已。或許也喜歡,卻遠遠不及楚寔對季泠的鐘情。
在王川的第三支射出去之後,楚寔徹底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苦笑道:“在下輸了。”
季泠在遠處等了良久也不見楚寔射出一箭,心裡早已著急,又懊悔自己為何要堅持己見,讓楚寔為難。
待許多人跑上來擁住王川,將他抬著拋向天空時,季泠才意識到楚寔認輸了。他那樣的人居然不戰就認輸了?季泠的眼圈立即就泛紅了。
她咬著嘴唇,已經克製不住自己的步伐,朝楚寔小跑了過去,她也知道她這樣的世家媳婦不該在人前跑動的,可她一刻也等不住了,季泠喘息著跑到楚寔的跟前,哽咽道:“表哥,對不住。”
楚寔取下手中的玉扳指遞給南原收起,微微朝季泠張開懷抱。
季泠愣了愣,這大庭廣眾之下,她表哥是那個意思嗎?
楚寔笑著點了點頭。
季泠才輕輕地走進了楚寔的懷裡。楚寔單手攬著她,輕輕撫摸她的背脊,“沒什麼對不住的,阿泠,我很高興你有勇氣做我的靶子。”
季泠搖搖頭,淚花幾乎都要甩出來了,“不是的,表哥,我應該聽你的,如果讓芊眠過來,你一定不會輸的。”
楚寔柔聲道:“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阿泠。這世上,我最不願傷的就是你,哪怕有一分可能也不願。”
季泠聞言,也再顧不得人前的矜持了,伸手回抱住楚寔的腰,低低地喚著,“表哥。”
楚寔低頭在她耳邊道:“晚上可彆忘了你輸給我了什麼。”說罷,楚寔輕輕扶著季泠的肩頭將她推開。
季泠的那許多感動也因為楚寔的這句話而煙消雲散,有些惱羞地嗔道:“表哥!”男人腦子裡是不是成天就想那些呀?
“可惜食言了,沒能把那朵花給你贏回來。”楚寔道。
季泠輕聲道:“沒關係,表哥已經把花種在我心裡了。”乖乖,木訥的人偶爾說起情話來時,真叫人猝不及防。
當然季泠說完,自己也羞得不得了,有些無顏見楚寔的感覺,隨便胡扯了個借口,就拉著芊眠避開了。
楚寔看著季泠逃跑似的背影隻能笑。
“楚少卿可真是憐香惜玉的人,明明能贏的局,就那麼拱手讓人了。”王梓燚道。
楚寔搖了搖頭,“我輸得心服口服。還是太高估了自己,百米開外要射中一朵小小的鮮花,我還沒那麼大的能耐。”
“能在高空箭箭射中鴿子右眼的人,怎麼可能射不中一朵鮮花?”王梓燚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鄙意笑道,“隻是沒想到楚少卿會是如此兒女情長之人。”
女人,總是喜歡男人為一個女人癡情得要死要活的深情,可當他真的癡情時,她們又會瞧不起他,覺得一個男人居然為個女人要死要活。
“我是覺得沒那個必要,又不是什麼生死關頭,為何要拿自己妻子的性命去賭一朵沒什麼意義的花呢?”
王梓燚感覺被冒犯了,眼睛立即瞪了起來。剛才那朵花,王川已經當著眾人的麵送給她了。可楚寔卻說,那朵花毫無意義。
“楚少卿這是何意?”王梓燚的怒氣是毫不掩飾的。
楚寔卻依舊從容得很,“難道說縣主覺得那支花有意義?”這無疑是爭鋒相對了。
王梓燚的眼睛有些酸,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在眼裡,卻什麼都不說,也什麼都不做。喉頭有些發癢,王梓燚清了清嗓子,才低聲道:“收花的人覺得開心,難道沒有意義麼?”
楚寔笑道:“哦,原來縣主如此好討好啊,那我改日得叫人多打幾朵花送去府上了。”
王梓燚卻沒笑,“哦,原來楚少卿也是希望我高興的麼?”
楚寔笑笑沒說話。
王梓燚的臉色就更難看了,她懂楚寔的意思,他哪裡是希望她高興,他隻是希望她爹高興而已。
生平第一次,王梓燚這麼恨一個男人,恨他有眼無珠。
王梓燚冷著臉走了,走到鄭儀跟前低聲道:“阿儀,你說如果我要怎麼才能得到楚衡業?”
衡業是楚寔的字,王梓燚也不稱呼他為楚少卿了,而是直呼其字,有種勢在必行之心。因為楚寔成功地挑起了她的征服欲。
她要得到他,卻不嫁給他。她要讓他跟其他男人一樣匍匐在她腳下,求她分給他一絲注意。否則就不能平息她心底的怒火。楚寔實在欺人太甚了,居然暗示她說,她,王梓燚一文不值,所有人都是為了她父親才對她好的。
連王川也是,所以王川送的那朵花毫無意義。
王梓燚咬著牙,看著鄭儀。
鄭儀還沒反應過來,“火兒,你怎的突然就改主意了?先前不是還說什麼有婦之夫的麼?”
王梓燚“哼”了一聲,“我又不是要嫁給他,我就是看不得他那麼得意,以為誰都稀罕他。”
鄭儀搖搖頭,知道王梓燚這是小脾氣起來了。而鄭儀也沒覺得楚少卿有表現出很得意的樣子啊,卻又不敢反駁王梓燚。
卻說王梓燚自矜身份不肯再主動接近楚寔,卻擋不住彆人有這份心思。
向喬便是其一。她父親是藍田縣令,自己卻不是嫡女,在家處處要看嫡母眼色行事,最近嫡母有意將她許配給一個五十歲的老主簿做續弦,向喬自然一萬個不願意。待見到楚寔之後,她寧願給他做妾也不去當主母。
女兒家麼,誰人不對自己未來的夫婿有憧憬。
這向喬還隻是其中之一,另有個平涼府曾知府的女兒曾采樂,更是要死要活要嫁給楚寔,哪怕做妾也願意,把她娘氣得一條命都去了八分。
禍根卻正是從這場賽馬宴開始的,她就覺得楚寔情深義重,竟然不肯對季泠射箭,人又生得儒雅俊美,狀元郎的才華更是無人能及,還沒有孩子,這不是老天爺都在暗示她,楚寔在等著她給他生孩子麼?
這也是瘋魔了的。然而這舉的例子不過兩人而已,卻還有許多人,也就不多費筆墨了。
一場射箭下來,雖然贏者是王川,可在一眾姑娘家心裡欣賞的卻是楚寔,反而覺得王川太過無情了。
楚寔可不想要這許多多餘的關切,私下還是會被同僚取笑,說他不愛江山愛美人,誠然季泠也當得起那樣的美人。
楚寔隻能苦笑。這一日他在定西侯的莊子裡,就有三個姑娘在他麵前崴了腳,一個姑娘落了水,另一個則直接撞進了他的懷裡。
鄭儀輕輕撞了撞王梓燚的手肘,“看到沒?”
王梓燚撇撇嘴,這些人都不在她眼裡,她也知道楚寔是看不上她們的。便是季泠,王梓燚也沒放在眼裡,因為她已經看出來了,這位楚夫人性子很是有些木訥,說得難聽點兒那就是無聊,她才不信楚寔會對她有多深的情意。憐惜她,恐怕更多的隻是因為青梅竹馬的感情而已。
賽馬宴的事兒傳到定西侯耳裡時,老頭子歎了口氣,“這也太兒女情長了,大丈夫做事,怎能如此優柔寡斷?”
鄭傳道:“也不是沒有好處的,人太無情了,也讓人放不下心。”
定西侯捋了捋胡子,“也是。不過還是得以大局為重,你試探過楚衡業的想法了麼?”
“他那個人滴水不漏,可不好試探。”鄭傳道。
“也罷,再看看吧,反正火候也還沒到。”定西侯道,“就不知道火兒願不願意,太委屈她了。”
“楚衡業至今無子,也不算太差了。”鄭傳道。
定西侯老謀深算地笑了笑,“就算他有子又怎樣?我現在不也沒兒子了麼?隻不過楚衡業的心思我還有些看不透,你說他對火兒……他與他夫人似乎感情不錯。”
鄭傳道:“侯爺這是一葉障目。端看楚少卿不遠千裡前去關外也要將當年欺辱大姑娘的逃犯抓捕歸案,侯爺就該明白他的誠意了。”
卻說,賽馬宴當晚季泠和楚寔就回了溫泉莊子,因為她每日都得讓韓令用內力調養筋脈。
晚風習習,季泠這次也沒坐馬車,而是被楚寔抱在了懷裡,同乘一騎。
“表哥,我可以自己騎馬的。”季泠還是不適應,這官道上人來人往的,認識楚寔的也有。
楚寔卻道:“太熱了,我喜歡抱著你。”
這話季泠就沒法兒反駁了,然後又不由擔心道:“表哥,那我的病要是治好了,你以後想抱我取涼又怎麼辦?”
楚寔刮了刮季泠的鼻子,“你覺得我會為了涼快,就盼著你病不好麼?”
季泠嬌俏地吐了吐舌頭,“我不是怕將來表哥嫌棄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