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楚寔道。
季泠偏了偏頭, “那可說不準,表哥今日都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季泠掰著指頭就開始數。
楚寔一把捉住季泠的手, “那些人都是腦子沒長清醒。”
語氣裡的嫌棄顯而易見。
季泠不由想, 如果她不是楚寔的妻子話, 估計也要被他說成沒長腦子吧?
今晚風很好, 月朗星稀, 她望著天上的彎月, 突發奇想地道:“表哥, 你說如果我沒嫁給你的話會怎樣啊?”
還會喜歡上楚寔麼?
季泠搖了搖頭,楚寔的好要跟他接觸了才知道, 以前沒怎麼接觸的時候,她一直覺得楚寔是很嫌棄很嫌棄她的。而且他待人表麵瞧著溫和,實則很疏離的,背後還說那些仰慕他的姑娘家腦子沒長清醒, 真真毒舌。
“什麼怎樣?”楚寔低下頭, 臉貼在季泠的頰邊,享受她身上的涼意, 說不得他以後還真會懷念夏日裡的這份清涼的。
“表哥,要是我沒嫁給你,你還會,還會待我好麼?”其實季泠想問的是, 你還會喜歡我麼?
“即使你沒嫁我, 也是我的表妹,為何不會對你好?”楚寔這話說得很狡猾。
“那表哥現在是因為我是你表妹, 所以對我還的,還是因為我是你妻子,所以才對我好的呀?”季泠可沒那麼容易放過楚寔。
“都有。”楚寔道。
還是那麼狡猾。季泠嘟嘴道:“那如果我既不是你表妹,也不是你妻子,又會怎樣呢?”
楚寔笑著將季泠摟得緊了些,“自然是想,這麼漂亮的姑娘,天仙似的,怎麼也得娶回家做媳婦才行。”
這就是明晃晃的謊言了。季泠還記得楚寔當初決定娶自己時,臉色可沒那麼好看。成親後更是好幾年沒圓房呢,才不是他說的那種好0色之徒。
不過做人最要緊的就是不要太較真,很多時候都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是老太太教的,季泠奉若圭皋。
因此季泠也不再問了,她知道,這就是緣分,如果她沒有到楚府,沒有被楚寔撞到水裡,他們的命運就會截然不同。她不會喜歡他,他也不會待她好。
可女人家總難免愛幻想,季泠偏頭道:“表哥,我問了這麼多,你怎麼不反問問我呢?如果我不是你的妻子,會對你怎樣呢?”
“這有什麼可問的?”楚寔拉了拉韁繩。
“為什麼?”季泠不解。
“以你的性子,若沒嫁給我,隻怕連看我也不會多看的。”楚寔道。
季泠“噗嗤”笑出聲,“表哥對我還真了解。”
楚寔揚揚眉,沒說話,不過麼箍著季泠腰的手臂卻緊了緊,頗有點兒要掐斷的意思。
季泠趕緊道:“不過,私下我還是會偷偷打量表哥的。”
“哦。”楚寔不信地道。
“真的,表哥,以前在府裡時,丫頭們私下也要議論說家裡哪個公子更好看。好些人都說二弟,可我心裡一直都是覺得表哥才是最好看的。”季泠情急之下就說漏了嘴。她的確是覺得楚寔更好看的,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每一處都好似就按著她最喜歡的樣子生的一般,怎麼看都好看。
結果楚寔卻倒打一耙,“小小年紀就開始議論男人了?”
“噢。”季泠羞惱地捂住臉,還在空中踢了踢腳,“表哥!”
楚寔笑道:“好好,不逗你玩兒了。”
晚風微涼送著花香,最適合這樣不緊不緩地走著,季泠靠在楚寔的胸膛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連睡覺都舍不得,隻覺得眼下實在太美了,若是時光能永遠地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韓令也沒說,提了壺酒正坐在屋頂上舉杯邀明月。他看著楚寔和他夫人共乘一騎走進莊子,然後楚寔翻身下馬,再雙手扶著他夫人的腰將她從馬背上抱下來。許是弄癢了她,空中飄過一陣笑聲,低低的,軟軟的,甜甜的,若非韓令是習武之人,耳力出眾,這麼遠他也不會聽得見。
可是聽見了,就難免想起從前,也有那麼個人,癢癢肉長在腰上,每次被他一碰,也總會這麼笑。
第二天再給季泠灌注內力時,韓令便多了一絲恍惚,好在他一直冷臉,也瞧不出太多端倪來。
楚寔在賽馬宴後的第二天就離開了西安,往西南邊兒去了。聽說是韃靼再次南侵,定西侯的兵馬都拉去了西北,可陝西南部的民變卻依舊如火如荼,楚寔得前去主持大局。
季泠在莊子裡除了泡溫泉之外,就忙著弄臥雲紙,連廚房都去得少了。不過因韓令住在府內,所以她無論進出都戴著麵紗,隻有在臥房裡才會摘去。
韓令沒事的時候總是坐在屋頂喝酒,看著季泠抱著一踏紙走在園子的小路上,微風吹起她的裙擺翻滾成一朵浪花,陽光透過那浪花灑下一片碎金,美得歲月如今。
不知這樣的人怎麼會中了三九蛇的蛇毒,大家宅的陰私事兒可一點兒也不比江湖來得平靜。
一支調皮的花枝伸出路邊,一下就勾上了季泠鬢邊的麵紗,季泠低呼一聲,麵紗已經被扯落,手裡的臥雲紙也撒了一地。
季泠顧不上那麵紗,趕緊蹲下去撿紙。
可那紙薄如蟬翼,被風一吹就開始四處飄,便是有水晶幫著她撿,也有些來不及,眼瞧著一張紙就要往水潭裡飄去了,季泠提起裙角就追了過去。
韓令也不知自己怎麼回事,反應過來時已經落在了季泠的麵前,幫她撿起了那張已經飄在了水麵上空的臥雲紙。
季泠看到韓令時,便已經停住了腳步,有些警惕。這無可厚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見到身懷絕技的江湖人士,總是會戒備。
韓令原是想將臥雲紙還給季泠的,可在他側頭的那一瞬間,卻看清了季泠的臉。
儘管季泠的美,是幽山清霧那樣縹緲靜遠的美,並不具有攻擊性,可因為清雅至極就成了極豔,對視覺的衝擊不可謂不大,叫人忍不住流連她的每一處,卻欣賞女媧的傑作。
想必當年女媧造人她時,是一點一點親手捏製的,而不是用柳條蘸著泥漿甩出去的。
韓令忽然就想明白了,難怪季泠會中寒毒,她有著這樣一張臉不知要惹來多少人的嫉妒,也難怪楚寔那種人居然會為了她而敢冒天下之大不違——放了竇五娘。
若不是因為他放了竇五娘,韓令也就不會出現在楚府,應諾為季泠祛除寒毒。
想起竇五娘,韓令心中就是一痛。不管他做什麼,都取代不了連玉在她心裡的地位。即使沒有連玉了,她寧可輾轉在不同男人懷裡也不願多看他一眼。可隻要能救她,韓令還是願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畢生的修為。
韓令將手裡的紙遞給季泠,季泠伸出手接了過來,低聲道:“多謝,韓大夫。”
韓令點點頭,轉身走了。
季泠讓水晶將臥雲紙收拾好,幸虧沒有破損和弄臟,又重新戴上麵紗,這才往院子裡去。
院子的每個門口都站著兩名筆挺而目不斜視的侍衛,這是楚寔留下來保護季泠的,當然也是防備韓令的意思。
剛收拾好臥雲紙,卻又聽芊眠來說,向夫人和向姑娘來訪。
季泠完全是一頭霧水,這兩人她都不認識。實則也是認識的,賽馬宴上見過,隻是季泠不記得了。如今楚寔的身份在那裡,季泠的身份也水漲船高,整個陝西能壓在她頭上的人真的不多。
上次在賽馬宴上露麵,也有許多夫人帶著自家姑娘來行禮,人一多季泠就記不清誰是誰了。
若是以往,這些人季泠都是不見的。不過或者真是因為年紀漸長,也或者是因為在京城跟著蘇夫人出門應酬了幾回,現在季泠倒沒以前那麼怕見人了。
想著如今天下不太平,楚寔忙得焦頭爛額,季泠不願再在人際關係上讓楚寔頭疼,便讓芊眠將向家母女請了進來。
向喬也不知如何說服了她的嫡母,居然將她帶到了季泠跟前來,諂笑著想在楚寔的屋裡多添雙筷子。
“阿喬在家裡時性子就最是柔順,將來也會好生伺候夫人的。你看她,腰細屁股圓的,一看就是好生養的身段。”向夫人賣力地推銷著她的庶女。
季泠瞧了一眼,還真是那種豐潤的身段。楚寔似乎也偏愛這種,床笫間經常會說讓她多養些肉的話。
隻是這種事情,季泠是從來都做不得楚寔的主的人,心裡暗自好笑,向夫人可真是拜錯了山頭。“這事還得夫君點頭才行。”
向夫人道:“夫人這話可就錯了。”她的嗓門有些大,“楚少卿日理萬機的,辛苦勞累,夫人賢惠找個人伺候他不是正理兒麼?想必楚少卿心裡也是歡喜的,隻是礙於夫人,才不好宣之於口。”
這個季泠可不敢保證,珊娘的事兒她還記憶猶新呢。
好容易才打發走了向氏母女,季泠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芊眠撇嘴道:“就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