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小憐從廚房過來,站在主屋外道:“娘子,紅燒肉快燒好了。”
季泠忙地站起身,“表哥,你等等,我今天燒了你最喜歡的紅燒肉呢。”說完就一旋身,步履輕盈地去了廚房。
廚房裡窗明幾淨,比尋常人家的臥室還來得乾淨整潔,小憐今日第一回進來時就驚著了,且也沒見過有人將整個西廂都辟做廚房的,可寬得太厲害了。
然則比起那廚房,更叫小憐心驚的卻是季泠的美貌,她可從沒想過,居然有人能長得這麼好看的。
先才季泠一直戴著麵紗,這會兒楚寔回來,她自然摘了,出來見小憐時也就沒再戴,因此小憐才看得一驚。
“不是說娘子臉上生了疹子麼?”小憐傻傻地問。
季泠摸了摸臉,還沒說話,小憐又趕緊道:“我懂,我懂。娘子生得這般美貌,要是沒個遮掩,隻怕一上街就被人搶了去了。”
“哪有那麼誇張。”季泠淡淡地笑了笑進了廚房。
季泠將紅燒肉收了汁,先用小碗給小憐盛了一碗,“你吃吧。”
小憐聞著香氣早就饞得不行了,她平日裡也吃不到肉,每月才能打一次牙祭,忙地謝過了季泠,又道:“娘子,我看著你燒的這紅燒肉,也沒加什麼彆的東西,怎麼就那麼香呢?是我聞到過的最香的,也是顏色最好看的,又紅又亮。”
季泠笑道:“沒什麼訣竅,其實就是個慢字。主要是你的柴也燒得好。你要是想學,下回我仔細教你。”
小憐癡癡地望著季泠,又癡癡地聞著碗裡的香氣,感歎道:“娘子可真是神仙一樣的人,不僅長得好看,這飯也做得好,真不知是誰才能有幸娶了了你呢。你這般的人物,我覺得就是進宮做娘娘也使得。”
這話把季泠逗得噗嗤一笑,“做娘娘有什麼好的?”
“可以吃好吃的,穿好看的呀。”小憐很樸實地道。
“那也不用進宮啊,跟關在籠子裡的鳥一樣。”季泠道。
說起這個,小憐也點了點頭,“是呢,而且聽說當今皇上的江山是刀山血海裡打出來的,他肯定嚇人得很,看我一眼隻怕我就嚇死了。”
這回季泠就沒點頭了。“把飯盛了幫我把菜端進去吧。”
小憐忙地跟在季泠身後端著方盤進了門,走到西次間時著實又愣了愣。
出色的人物不是說每天都能見著的。一年半載都見不著一人,更何況眼前這兩人還是十年八年都出不了一位的人。
小憐先才還奇怪呢,不知什麼樣的人能娶得季泠,如今可算是理解了,也就眼前這樣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家娘子。
模樣俊美得就跟說書先生嘴裡說的那樣,便是戲台子上那些小生都比不上他分毫。可究竟怎麼可好看法兒,小憐也說不上來,她隻知道多看他一眼,臉就發紅。
而當他的眼神看向她時,小憐就覺得自己的手腳沒地兒放了,心跳得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了,方盤裡的碗斜斜地眼看著就要掉下去了,要不是季泠扶了一把,就摔碎了。
經這麼一下,小憐更是臉紅得燒了起來,“娘,娘子……”話也說不出完整了。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見著個出色的男子,自然慌亂。
“把碗筷放下,你先出去吧。”季泠柔和的聲音寬慰了小憐。她放下東西飛快地跑了。
楚寔歎息了一聲,“外麵請的人卻是沒怎麼調0教過,你若是不習慣,我讓長歌出來伺候你。”
季泠趕緊搖頭,“她要是跟著出來,我這日子過得就不像真的了。”她自己擺好碗筷,“表哥,快嘗嘗我給你做的紅燒肉,你最喜歡的呢,以前你總說好。”
楚寔笑著夾了一塊子,季泠的手藝自然是極好的,隻不過對楚寔而言,這味道甜了些。
季泠單手撐著下巴,含笑地看著楚寔,“因為你喜歡吃得甜一些,我還多放了些赤糖呢。”
楚寔又笑了笑,一碗紅燒肉都是他吃下去的,甜得發膩,膩得發苦,可還要吃得口舌生香,意猶未儘。
季泠看著也覺得舒心,“表哥,明日我又給你做。今日錢不夠呢,所以隻買了三兩肉,明日我可以買一斤。”
楚寔道:“不用,日日吃也膩味的。”
季泠偏了偏頭,一個聲音突然跳出在腦海裡,“日日吃這紅燒肉也不膩。”
季泠怔了半天,直到楚寔喚她,才回過神來,幽幽地道:“我想起來了,老太太說,你小時候很挑食,肉有一點兒肥膩都不吃的。”
所以那次在魚塘釣魚,她做的壇子肉,都說香,可楚寔卻並沒怎麼動筷子。
楚寔卻是麵不改色地道:“我的確很少吃肥肉,不過娘子的手藝天下罕絕,你不管做什麼,我都喜歡。”
季泠低下頭,“那是誰喜歡紅燒肉呢?為什麼我記得自己總是做紅燒肉?”
“總是你小時候太苦,老惦記著吃紅燒肉了。還記不記得你到咱們家,第一回拿了月銀,二弟妹就去廚房搖了一份燉豬蹄,你倆吃得可香了。”
季泠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嗯,那時候就是饞肉嘛。”
“所以就總夢見吃紅燒肉?”楚寔打趣道。
季泠可不想再提這個話題了,“那表哥喜歡吃什麼,我都給你做。”可是這話說完,季泠在腦海裡搜尋了一圈,卻發現自己居然一點兒也不知道楚寔的口味。
她皺皺眉,“為什麼我會不知道表哥喜歡吃什麼?”
楚寔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聽季泠苦笑道:“我真是做妻子做得太不稱職了,竟然連你喜歡什麼都不知道。”
“那是因為你無論做什麼,我都喜歡吃。”楚寔替季泠找台階道。
兩人吃了飯,小憐把碗洗了來跟季泠道彆,“娘子,那我就家去了。”
季泠點點頭,小憐卻又不舍地往楚寔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卻也沒彆的心思,就是遇著好看的人,難免想多看兩眼而已罷了。
而這種難免還有種副作用,那就是難免要跟人分享。沒過幾日,季泠就發現自己家裡多了許多訪客,除了王二嬸之外,還有李嫂子,曾小妹,何花兒等,日日地來竄門,都忍不住往東廂書房的方向去望。
將季泠看得莫名其妙,到最後才由王二嬸解密道:“她們呀都是來看你那口子的,聽小憐說,那可是生得跟說書先生嘴裡的潘安一樣的人物呢。”
季泠這才明白過來,不由歎了口氣。
王二嬸道:“不過呀,男人長得好看有什麼用。那什麼潘安的,我也聽過他們的故事,長得好看的命都不長,還有一個更誇張,居然被人給看死了。你說這身子得有多弱啊。”
季泠點點頭。
“哎喲,都忘了問你,你跟你那口子成親多少年了呀?”王二嬸問。
季泠想了想,認真地還真有些算不清,她腦子本來就有些時候是糊塗的,“約莫十來年吧。”
王二嬸不敢置信地看著季泠,“那你這是八九歲就嫁人了?”在王二嬸看來,季泠頂多就是二十歲的人,既然成親了十來年了,那就是八九歲嫁人的。這雖然不算聳人聽聞,畢竟還有童養媳一說,可季泠不是大戶人家的丫頭麼?
季泠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這是顯得年輕而已。”因為王二嬸經常來串門,甚至到了不問自進的地步,所以季泠臉上那麵紗早就沒了用處。一開始王二嬸也著實是驚豔了幾番,現如今可能是看習慣了,也就沒那麼咋咋呼呼了。
“那你們可有孩兒?”王二嬸問。
季泠搖搖頭。
“瞧瞧,我就知道。哎,這好看的男人啊,就是銀樣鑞槍頭。我家那口子也是,要不是他腰不好,我也不至於就隻生了一兒一女。你李嫂子那口子是個賣肉的,那身體壯得,聽說晚晚都要,連她葵水來了都不歇著,這才成親五六年了,就生了三個了,肚子裡都又揣著了。”王二嬸感歎道。
季泠是聽得麵紅耳赤,想不到王二嬸居然將這種話也拿來說。
“你那口子跟你同房的日子也不多吧?嘖嘖,真是可惜了你這副樣貌了。”王二嬸很是替季泠惋惜。
季泠囁嚅著不說話,她是不習慣討論這些閨房之事的。所以隻好專注於手裡的事兒。
“你看,你這樣細皮嫩肉的,若換在彆人家裡,不知怎麼疼都不夠呢。而你倒好,還得倒過來養你家那口子讀書。他卻一天到晚在外頭呼朋喚友的,說不定還去樓子裡喝花酒呢。”王二嬸又道。
季泠笑道:“不會呢。”
“怎麼就不會了?彆以為你生得好男人就沒有偷腥的心,樓子裡那些女的,手段可不少,我家那口子,哎,算了不提了……”王二嬸說一半又不說一半,就想引著季泠問她。
可季泠偏生對這種事兒就不怎麼感興趣。
正說著話,卻見楚寔從外頭進來,也不知他神通廣大的是怎麼到了院子外去的。他一進門,王二嬸的話還沒說完,就楞在了那裡,直溜溜地看著楚寔。
比起小憐的嬌羞害臊而言,王二嬸就看得直白多了,很有種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意味。
楚寔還很少被人這般直視過,他朝王二嬸看過去,王二嬸原本有些黝黑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紅暈,這才撇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