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寔的話在季泠耳邊響起,就像遠古巨人在敲鼓一般,那般遙遠卻又那般的震耳欲聾,讓她的心也如擂鼓。
這樣的話任何女子聽了心怕都要顫三顫,可季泠隻覺得更惶恐了,很有點兒承受不起的意思。
楚寔也知道這話說得有些過早和武斷,人生那麼漫長,誰也說不準將來。但他對季泠的感覺實在有些複雜。
說是鐘情麼?怕也稱不上。夢境裡的預示,和現實裡的求而不得,交織在一起,將她包裹成了一道美味的大餐,色香味俱全,他嘗過一次,之後居然就被迫絕食,讓他就好比餓了三天的人一樣,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隻求一口飯吃。
然而理智又告訴他,這比買賣實在很不劃算。
可當楚寔看見季泠臉上閃現的糾結的神情時,就忍不住給出了更高的籌碼,想要一擊而中。
然而結果並不儘如楚寔的意,季泠雖然小有感動,卻依然不肯臣服。
這就有點兒意思了,楚寔咂摸著。他這一生在女人身上很少花心思,可但凡是花了心思的,就一定能成功,且可以說是手到擒來。唯獨在季泠這兒卻吃了閉門羹。
彆看這小娘子柔弱順從,結果一顆心包裹得密密匝匝的,敝帚自珍,誰也不肯給。想想他做了兩次的夢,季泠的所作所為就讓楚寔想磨後槽牙。
床帳之間,他腦子裡自然千回百轉,想了成百上千種折騰季泠的姿勢,以後好叫她知道他的手段。
這一番帶著綺豔的暢想自然又折騰得楚寔不得安眠,夜半起床衝涼。反觀季泠,沒心沒肺的睡得正香甜,讓楚寔有種重拳打在棉花上的錯覺。
次日自啟程往湖廣去。楚寔這次雖然威風八麵,督撫湖廣的軍務和漕糧,但實則還身負鎮壓義教起義的重擔,還沒啟程就已經有許多公務在等著他前去料理了,皇帝也催了好幾次。
因此楚寔並沒跟季泠同行,而是星夜疾馳,晝夜兼程地趕往了武昌。季泠則可以一路慢悠悠地走著,同行的還有王廚娘。
吃慣了王廚娘做菜的口味,再吃彆的菜,就有些食不下咽的感受。因此這一次季泠很想邀請王廚娘同行,又怕她思念舊地。而首先提出這個要求的卻是楚寔,在季泠甚至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就已經說服了王廚娘。
“我在楚府也伺候了這麼多年,卻還沒見過大公子對誰這麼上心過。”閒聊時王廚娘感歎道。
季泠道:“先大奶奶在的時候,聽說他們感情也是極好的,從來沒有紅過臉。”季泠和傅氏交往不深,弟媳婦更應該避諱大伯子,所以她雖然在楚府,就她那性格也知道不了多少大房的事兒。
王廚娘因跟在老太太身邊伺候,反而看得更多一些。
“那的確也是舉案齊眉。”王廚娘說著還瞥了一下季泠的神情,“可那樣的夫妻你不覺得太過表麵麼?太過周正。真正的夫妻哪兒是那樣的,沒有紅過臉,說明啊不走心。”
“卻也不能這麼說,大公子的性子本就極好,聽說先大奶奶也是極好的脾氣。”季泠道,她不喜歡在背後編排人。
王廚娘笑道:“但我可沒聽說過大公子帶先大奶奶去外頭吃飯這種事兒。”
季泠的臉立即就紅了,她也是沒想到呢。且楚寔跟笑笑生的一段公案,他也還沒跟她說呢。想到這兒,季泠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開始想楚寔的好了。
“再說老婆子我吧,要不是大公子太過誠懇,我也是不肯跟著你們去湖廣的。然則他說你身子弱,不耐藥,怕傷著腸胃,藥補是最好的,死活非要留下我,提出的條件讓我拒絕都沒法兒拒絕。這可都是為了夫人你呢。”王廚娘道。
季泠一邊將王廚娘送她的護手的藥膏往手上抹,一邊嗔道:“婆婆,你怎麼總替他說話?”
王廚娘笑起來,“這還不是為還大公子的情麼?他說他開罪了你,讓我在你跟前多說說他的好話呢。”
季泠的臉紅得都可以煎雞子了。“他,他……也真是的。”然後季泠的視線就瞥到了芊眠。
芊眠也朝她看了過來。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季泠心想,果然。
芊眠也是楚寔替季泠找回來的,這是從小伺候她的丫頭,且不提情分,光是生活習慣就芊眠最了解她。
當初老太太大病之後,季泠就已經察覺到自己將來的日子隻怕不好過,所以趁著老太太還在,她將芊眠嫁了出去,那時候芊眠還能有選擇的餘地,否則後來若是跟她去了廢院子,那可就一輩子都毀了。
如今芊眠夫妻兩人卻成了季泠的陪房,跟她前去湖廣。
隻是楚寔也太大膽了些,難道就不怕芊眠走漏風聲麼?
季泠的身份瞞得過天下任何人,卻瞞不過芊眠,她是最了解她的,尤其是一些小動作,完全逃不過她的法眼。
在芊眠發現她就是當初的二少夫人季泠時,是既震驚卻又覺得理所應當。她那二少夫人本就隻是個名頭而已,芊眠不知道多少次為她抱過不平。隻是卻沒想到她居然成了楚寔的妻子。這就讓她下巴都掉地上了。
但芊眠卻也可能是最能理解季泠的,萬一有什麼紕漏,也能替她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