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瞪了楚寔一眼, “那也無所謂啊,熊掌、猩唇什麼的也行。”
楚寔笑出聲道:“看來你這是鐵了心要宰我一頓了?”
“卻是周瑜打黃蓋。”季泠也笑了起來俏皮地道。
在玉華台, 季泠自然拿到了指定《包公案》回數的資格, 她追問楚寔價碼, 他就隻笑不說, 弄得季泠心裡癢癢的。
到了馬車上, 季泠忍不住抱怨道:“表哥, 原本今日是來聽書的, 可我心裡卻總惦記著價碼,弄得心不在焉的。”
楚寔可真是被季泠逗笑了, “看來我今天是做了好事兒還沒落著好。”
“那可不。”季泠有些傲嬌地抬起下巴,她嗔道,“你就不能告訴我一下麼?”
楚寔故作神秘道:“知道我為什麼不告訴你麼?”
季泠道:“肯定是價碼太高了,你怕說了我心疼銀子。”
楚寔搖搖頭, “老太太教出來的姑娘, 可不會為這點兒銀子而心疼。”
這話雖然在恭維老太太,可季泠聽得卻也熨帖極了, 這說明,在楚寔心裡是高看她的。儘管她還真有點兒心疼銀子呢。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季泠越發好奇了。
“因為啊,我其實一文錢都沒花。”楚寔道。
季泠“咦”了一聲,“為什麼呀?你是和玉華台的東家有舊?”
楚寔搖搖頭, “點書的回數這銀子可是落在笑笑生荷包裡的, 跟玉華台的掌櫃的沒關係。”
“表哥和笑笑生熟悉?”季泠詫異地道,很難想象楚寔這樣的世家公子會跟說書人相熟。這種相熟卻不是普通的熟悉, 否則笑笑生隻怕也不會為楚寔破例。
“你卻是不知道,那笑笑生以前乃是東山書院的學子,和我乃是同窗。”楚寔道。
季泠就更詫異了,讀書人如何會甘願去當說書的,怎麼著這也算是賤業了,在世人眼裡和伶人是一般的。“他怎麼會……”
“他呀覺得中進士無望,又囊中羞澀,但勝在一張嘴靈活,能把死的說成活的,又從小喜歡聽書,就乾脆自己開始說書。”楚寔道,“然而這卻也不是他不收我銀子的原因,畢竟東山書院的學子遍天下,如果每個人都破例,笑笑生就不要養家糊口了。”
“那卻是為何?”季泠簡直要被自己的好奇心給撓死了。
可偏這會兒,馬車卻駛進了府中,打斷了楚寔的話頭,惹得季泠一路就直跟著楚寔。到楚寔進淨室去沐浴,她都還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楚寔走到門邊回頭道:“夫人要是肯屈尊來給我擦擦背,我就把這一段往事同你分享分享。”
“你想得美呢。”季泠哼了一聲,很有鼓起地轉了身去。
可真當楚寔自己去了淨室,季泠心裡卻又犯了嘀咕。因著那天夜裡的事兒,繁纓和珊娘如今都已經被遣離,楚寔身邊的確沒了伺候的人。
因此等楚寔出來的時候,季泠卻將笑笑生的事兒先撂到了一邊,“表哥,此次咱們去湖廣,你要不要在府中選個伺候得好的帶去啊?”
世家大族的丫頭,從小就在府裡培養著,放出去比一般殷實人家的姑娘都要強上好幾分,名副其實的副小姐。而在外頭隨便買的丫頭可就差遠了去了。所以季泠才會建議楚寔在家裡尋一個。
“此去湖廣我就忙了,可不比在京裡,因著早就定了要外放,所以在京裡也沒個實職才清閒。”楚寔道。
“可是再忙,你在府中時,穿衣、沐浴也總得需要人伺候呀。”季泠道。
楚寔看著季泠低聲道:“誰伺候也比不上你伺候。”
他的嗓音突然就變了,那醇厚的油滴仿佛滴了出來,朝季泠裹挾而來。如今又是在床帳之內,季泠頓時手足無措得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撇開頭、垂下眼瞼道:“表哥還是另外帶個人伺候吧。”
這話毋庸置疑地引來了楚寔的沉默和氣氛的凝重,季泠頭都不敢抬,不敢去看楚寔的眼睛。可她卻能感覺到楚寔釘在自己額頭的視線,像被太陽直射一般灼燙。
楚寔深諳沉默的火候,直等到季泠熬不住的時候道:“阿泠,我會等著你心甘情願那一日的。”
季泠惶恐,惶恐於真的會有那麼一日,她會心甘情願。因為現在的日子和以前比起來完全是雲泥之彆。人都是有心的,何況季泠的心還那麼柔軟。可她又怕自己會心軟,因為記憶深處的感受實在太糟糕,糟糕到讓她不得不塵封起來,一點兒也不敢碰觸。
“隻有你,再沒有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