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看向季泠道:“大嫂請的大夫,吃的藥都是大伯找的人麼?”
季泠點點頭。
“大嫂吃了多久的藥了呀?怎的至今也不見效?”周容關切地問,“大伯找的大夫想必都是名醫,這可不該呀。”
季泠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吧。”季泠倒是看得開。她自然也曾盼著有個自己的孩兒,可她也知道楚寔如今身份不一樣,若將來真有那麼一天,為著那個位置多少父子相殺,多少手足相殘,她想著已經快成年的暘哥兒,心思也就淡了。這幾年的苦藥可都是楚寔逼著她喝的。
周容卻不知內情,隻道季泠就是嘴上說說,“瞧大嫂的氣色上佳,又還年輕,且不該一直懷不上孩子,難道是……”說了一半,周容卻又不再接著說了,隻臨走時回頭勸季泠道:“大嫂不如自己找個大夫看看吧。”
這話聯想著她前頭說的,可就不算委婉含蓄了。
季泠簡直是被周容的話給驚著了,因為她從沒往那個方向想過。
可是人最怕的是起疑心,再加上點兒想象力,很容易就嚇到了自己。
季泠坐在榻上,以手撐在大引枕上托著歪著的頭想事兒。她的確是吃了很多的藥,可一直不見效。難道說真是楚寔動了手腳?
可為什麼呢?
季泠又想起了生得跟傅氏有五分相似的暘哥兒。當初她剛嫁過來時,楚寔就暗示過她不要對孩子動壞心思,蘇夫人也敲打過她。暘哥兒可是大房的長孫。
所以是為了暘哥兒麼?
季泠歎了口氣,心裡倒沒升起多大的怒氣,隻是有些難以言喻的悲哀。她這一生前半段就不提了,後麵卻像是老鼠進了蜜罐裡,再不知足老天爺怕都看不過去了。這件事也不能怪楚寔,他待她已經極好,所做的也是為了讓家裡不生亂子。就連季泠自己都不能肯定,若她真有了孩子會不會升起去爭一爭的心思,所以還是不生才好。
楚寔回房的時候,季泠正在燈下打絡子,見他進門就把線都收到了笸籮裡。
楚寔柔聲道:“怎麼了?誰惹我家阿泠不高興了?”
季泠道:“我沒有不高興啊。”
楚寔捏捏季泠的臉,“你每次有心事都會打絡子,難道你自己沒發現?”
季泠愕然,她還有這等習慣?
楚寔摟住季泠道:“所以彆讓我瞎猜了,阿泠,咱們夫妻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麼?”
以前的確沒有,可今日的話卻是不好跟楚寔說的。季泠便隻好把周容說的買莊子的事兒拿出來講。
楚寔的態度果然是,“你做了決定就好。”
在季泠這兒套不出話來,楚寔也不強求,哄著她睡了,見她睡沉了,這才起身將長歌叫了進來。“夫人今日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長歌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把周容那遮遮掩掩的話一句不漏地複述了一遍。
楚寔蹙蹙眉,說了句“老太太看人是極準的。”當初季泠那樣的出身,老太太都願意讓楚宿娶了她,卻死活不同意楚宿娶周容,可不就是看準了周容的心性不好麼。
“我知道了,做得好。以後再有這樣彆有居心的話,你且記下來告訴我。”楚寔道。
次日用過早飯,季泠照例送楚寔出門,楚寔卻坐在榻上沒有起身的跡象。
“表哥今日不用去書房麼?”季泠問。
楚寔將季泠拉到身邊道:“昨日,二弟妹說的話你聽進去了?”
季泠一驚,忙道:“沒有。”
“為著她一句話,你就疑了我?”楚寔追問。
季泠求饒地看著楚寔,知道自己起了疑心很是對不住他。可人若是能管住自己的所思所想,也就不會有那許多煩惱了。
可這有多傷人,季泠也是知道的。
楚寔放開季泠,“季泠,你……”楚寔指著季泠的鼻子道:“你可真是個小沒良心的。”哪怕氣得再惱火,楚寔也沒舍得重罵季泠,就說了這麼一句,便走了。
季泠望著楚寔的背影,自己也是難受,就那麼趴在小幾上不說話。
長歌勸道:“夫人,你這回是真傷太傅的心了。”
季泠何嘗不知,但周容是真的打蛇打在了七寸上,讓人明知道她不懷好意,可卻還是忍不住往她說的那個方向去想。
季泠都知道的道理,楚寔自然明白,他才離開院子轉身就對南安道:“去把二弟找回來,不管他在哪裡,都給我找回來。”
楚宿到的時候,楚寔第一句就質問他,“你媳婦到底怎麼回事啊?居然跑到你大嫂麵前挑撥離間,說她至今沒有孩子是我動的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