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暈暈沉沉,眼前飄著幾個人影,沒有規律地晃動。
裴柳下意識地,就想抓。
他意識模糊,因為發燒變得遲鈍,腦子都有點轉不動了。
心裡想著,便伸手出去,手指對著空氣一攏。
好像抓到了,又好像沒抓到。
……好奇怪。
裴柳堅持不懈,再次軟綿綿地伸手,抓抓。
“……”
圍在床邊的鬼,頭頂仿佛飄過了六個點,無語又迷惑。
“他在乾什麼?”
“好像是想抓我們?”
“他應該是看到我們了吧?一般人是這種反應嗎?他為什麼還不害怕?”
鬼也想知道啊。
裴柳把鬼都給整不會了,十臉懵逼。
一般來說,人類生病虛弱,恐懼時,陽氣會波動不穩,此時鬼怪接近,很容易能用鬼氣侵蝕傷害他們。
所以,原本的看不到,摸不著,都會改變。
但現在,明明裴柳都發燒,看見他們了,手卻依舊從他們鬼魂身上穿透過去。
這說明,裴柳根本一點都不覺得他們是鬼,更沒有懼怕他們。
三把火是弱了,可依舊有最後一道屏障,輕薄,透明,偏偏異常牢固。鬼怪無法傷害到他。
這樣殘酷的事實,簡直能把鬼氣活。
“現在怎麼辦?”
斷頭鬼把頭拿下來,抱著頭,一臉痛苦發愁。
其它鬼也忍不住跟著摘手臂,摳眼球,挖心臟……露出同款表情。
美食近在眼前,看得見卻吃不著,隻能乾咽口水。
任誰都覺得苦逼。
而且,就算這樣了,他們都還是舍不得走,個個變成了守著稀世佳肴的怪物,怪可憐的。
裴柳伸手抓了一會空氣,沒了力氣,胳膊酸軟,就又放下來。
因為發燒,渾身都熱,像被放在火爐上炙烤,熱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很不好受。
這時候,人總是想抱著些冰涼的東西。額頭放個冰袋降溫就很不錯。
不過,裴柳的房間陰涼,很好地驅散了熱意,變舒服了。
眾鬼無意間,再次成為了裴柳的空調,還是有自動跟隨功能的那種。
為此,就算耳邊有嗡嗡嗡跟蒼蠅似的噪音,裴柳也忍了。
還在之後不久,鬼怪們紛紛飄出房間,溫度上升恢複正常時,他皺眉不滿。
鬼怪們突然飄走,自然是有原因的。
三樓那個極其可怕的邪祟來了。
他們從未見過那邪祟的臉,但都能感知到他收斂之後仍然恐怖的氣息。鬼怪們都懂得趨利避害,發現美食就爭奪,察覺到無法對抗的危險,就果斷溜走。
幾乎眨眼間,臥室就變得十分安靜,隻有一道急促的呼吸聲。
裴柳躺在床上,蒼白的臉上透著病態的紅暈,難受地微張著嘴,不斷呼出濕熱的氣息。額頭滲出一層密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纖長濃密的眼睫都變得潮濕,黏成一簇簇,襯著泛紅的眼尾,仿佛在難受哭泣。
一道被濃重黑霧籠罩的人影,徐徐走近,立於床側。
邪祟垂眸,麵無表情地看著床上的人。
陽氣衰弱,病氣極重,周身還繚繞著陰森鬼氣,像是將死之人的征兆。
脆弱得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美人。
但凡他有一點的懼怕,都早就被鬼吞食殆儘。
黑影擰眉,有些不悅。
在把自己的氣息喂食給這個人類之後,他已經把這人視為自己的所有物,現在上麵卻沾染了彆的鬼氣。
黑霧從他身上飄了出來,一縷縷,鋪滿了整張床,纏繞在裴柳身上,織成了一個特殊的黑繭,將裴柳完全包裹在裡麵,陰冷,黏稠,密實,不留一絲縫隙。彆的鬼留下的鬼氣,瞬間就被覆蓋,並驅逐出了他的身體,然後,被黑影悉數吞噬。
半晌之後,繭緩緩散去,露出裴柳通紅的臉,耳朵也紅,蔓延到脖子鎖骨,讓人忍不住懷疑,衣領之下看不見的地方是不是也那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