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柳很想跑,但他根本不是鬼的對手,一出門,不,或許連這扇門都還沒跑出去,就被抓回來了。
裴柳隻能不情願地走進房間,站在床邊,戰戰兢兢。
謝巫煜鬆開手,疑惑問:“怎麼站著不動?不去洗澡嗎?”
裴柳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起,故作自然說:“我等會,你先去洗吧。”
“你確定?”謝巫煜問。
裴柳不想他再問,猶豫了一下,伸手推他,用輕快熟稔的語氣催促說:“真的,你快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懶,先癱一會。”
謝巫煜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慢條斯理地拿了衣服,消失在浴室門後。
這時,裴柳才終於偷偷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一直在鬼麵前偽裝,就像做臥底那麼危險,他呼吸都放得很輕,快要窒息了。
裴柳低著頭,緊抿住唇,眼圈微微泛紅。
手用力抓緊床邊,抓出一團淩亂的皺痕。
他看了一眼浴室,又轉頭看向房間門,很想不顧一切就衝出去。那扇門充滿了吸引力。
裴柳忍不住起身,慢慢地走了過去,站定在門前猶豫。
忽然的,門板被撓了一下,發出摩擦聲。
裴柳立即後退一步。
同時,聽到了響亮熱情的一聲汪。
“汪汪。”
狗?是那隻鬼犬?
裴柳皺眉,還沒想好要怎麼應對,那隻鬼犬就迫不及待地用爪子拉下門把手,打開門,熱情地衝了進來。
比起白天客廳昏黃的燈光,房間裡的白熾燈明亮很多,能清楚看到鬼犬的模樣。
三角耳立起,雙眼烏黑透亮,濕漉漉的鼻子,毛發是很漂亮的棕黃色,腹部雪白,尾巴翹起來,蓬鬆炸開。
裴柳有些意外,因為這鬼犬長得一點都不可怕,品相極好,憨態可愛,似乎隻是一隻黏人的普通大狗勾。
人都是視覺動物,怕鬼,很大程度是因為鬼長得醜陋恐怖,還充滿了惡意,有著致命的危險。人本能趨利避害。
但眼前的柴犬不太一樣,眯著眼睛吐舌頭,露出經典的微笑表情,呆萌又無害。
裴柳一秒心動,手癢癢,很想rua一把。
柴犬向前兩步,用頭蹭了蹭他的腿,嗷嗚嗷嗚叫,撒嬌犯規。
不僅如此,這隻柴犬還撿回了一個球,塞到裴柳手裡,仰頭眼巴巴地看著他,蓬鬆小尾巴歡快地甩著,一臉快誇我我是不是很厲害的表情。
裴柳立刻就想起了自己以前養的金毛,終於忍不住,熟練地伸手摸摸頭,手指掠過毛絨絨的三角耳,又rua過背部順毛毛。
除了溫度有點涼,柔軟順滑的毛毛手感極好,令人愛不釋手。
裴柳的擼毛技術純熟,沒兩下,柴犬就眯著眼睛趴地上,揣著兩隻爪爪,喉嚨裡發出享受的嗚嚕嚕聲。
明明是一隻狗勾,卻像是吸了貓薄荷的貓一樣,沉醉地躺倒在地上,對裴柳十分信任地露出柔軟的雪白肚皮,在地上打滾。
裴柳看著好笑,完全忘了鬼的害怕。又或者說,這隻狗過分可愛無害,不自覺就把它排除到鬼的範圍之外。比起鬼,更像是守護靈一般的存在。
想到這,裴柳忍不住又摸了兩下,跟摸錦鯉似的,指望蹭點好運氣。
但過了沒一會,哢噠一聲。
浴室門把手動了。
原本在地上打滾的狗勾突然爬起來,像是察覺到危險,眨眼間,就從房間門縫溜了出去,夾著尾巴,逃竄得飛快。
走廊拐角,一個小女孩抱住柴犬,拍拍狗頭,小大人似的教訓說:“不準亂跑,會被吃掉的!”
柴犬歪頭,一臉憨憨地嗷嗚一聲,然後被捏著腮幫子一頓rua。
而房間裡,謝巫煜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蹲在地上的裴柳聽到聲音,頓時渾身僵住,和剛才放鬆擼狗的姿態完全不同。
隨著腳步聲走近,一雙大長腿出現在裴柳眼前。
“蹲在這做什麼?”
低沉悅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對方彎腰捉住了他的手,將他拉起來。
冰涼的掌心帶著潮濕的水汽,沾濕了裴柳的手,留下一點水痕。就像是被蛇信舔過,軟滑濕膩,纏繞著手腕,感覺很特殊又令人戰栗。
謝巫煜綢緞似的墨發濕漉漉的,披散在肩背上,像微微淩亂勾纏的絲線。
柔柔的月光從窗外傾瀉落下,如水似乳,讓他的長發泛著漂亮瑩潤的光澤,襯著出眾的容貌和氣質,令人不禁恍惚,不由得被美色蠱惑。
即便裴柳知道他是鬼,都有一瞬的失神,然後才回過神來,順著謝巫煜的動作起身,表情僵硬,宛如一個傀儡。
謝巫煜的長發落在他的手臂上,冰冰涼涼。
他縮回手,一縷黑發就從皮膚上滑過,羽毛輕撓似的,帶起一陣癢意。
他知道自己這反應不對勁,隻能含糊過去,說自己去洗澡了。
不等謝巫煜說什麼,他就立刻走向衣櫃,迅速拿上衣服走進浴室。
裡麵還有謝巫煜剛洗完澡殘留下來的水汽溫度,和沐浴露的隱約香味。
鬼會需要洗澡嗎?裝得真敬業徹底。
裴柳下意識避開視線,不看鏡子,低頭脫衣服。
花灑下,水流不斷,白霧升騰。
裴柳洗得很慢,磨磨蹭蹭,就是不想出去。
即便心裡很清楚這麼拖延沒用,也還是做了,就是不想麵對謝巫煜。
四十多分鐘過去。
浴室門突然被敲響。
隔著磨砂玻璃,映出一道模糊黑影。
“裴柳,你沒事吧?”溫和擔憂的聲音傳來。
裴柳看向門,很快說:“我沒事!”
謝巫煜提醒:“彆洗太久,對身體不好。”
“……哦。”
裴柳乾巴巴地應了一聲,說馬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