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鬨了點矛盾。”含光道尊無奈地笑了笑,“雖然問題是解決了,但不是三百年之期馬上就要到了麼,怕出點什麼事,暫時把她關在門派裡。”
“我雖然也帶過幾個徒弟,但對於教育孩子著實是不太擅長,不能給你什麼建議。”鴻明道尊用扇柄搔了搔頭發,“你不如去問問惠明禪師。”
含光道尊請了惠明禪師下棋,一邊下著,一邊把事情對他說了。
惠明歎氣。
“你們之間的矛盾從麵上看是解決了。”他說,“實則隻是暫時壓下,宸元雖然能夠理解你的思維,但她的行動無法和你保持一致,這個矛盾遲早還會爆發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以為你這是愛她,卻不知這其實是害她……你知道那裡有個坑,等她摔進去再把她拉出來就是了,這叫吃一塹長一智,讓她自己摸索解決辦法就是了,總不能不讓她往前走吧?”
“是。”含光跟著他歎氣,“道理我明白,隻是……上一次七洲盛會的時候,我請鴻明給她算了一卦,結果很不好,那一劫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我實在是……我是打算關到時間過後再放她出去的,要不然該怎麼辦呢?還能怎麼辦?”
其實他們都清楚,災禍來了擋是擋不住的,但他想至少稍微阻一阻……
“這……”惠明無話可說,他撥了撥手上的念珠,“這怎麼辦……”
他倒是不知道還有這一茬。
現在再說順其自然,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含光說結果不好,估計是事關生死的那種不好。
“你覺得這一劫的主要原因是什麼?”
“我覺得可能是我早年的仇家上門尋仇,牽連了她。”含光捏著白子,緊蹙了眉,遲遲無法落下,“鴻明也是這樣想的。”
惠明禪師:“……”
……不瞞你說,其實他也是這麼猜測的。
畢竟含光的仇家實在是有點多哈。
他是不認同含光早年的高壓手段的,但是他做都已經做了,也無法挽回了,他要是現在跳出來說因果輪回說不定會挨削……
他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幽幽道:“道友,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我當初不知道啊!”含光道尊把茶盞往桌上重重一頓,火氣也上來了,“有什麼衝著我來啊!天道輪回,因果報應,本尊認下就是,做什麼拿我徒弟開刀?”
“……唉。”惠明禪師搖搖頭,“你也不要太擔憂了,天機九轉圖既然算定了她是天命之子,應當是不會有什麼大礙的……最多受些磨折罷了。”
含光道尊苦笑。
“若是我先前不知道,也就罷了。”他說,“明明知道劫難就在眼前,卻無法解決,無法躲避……這種感覺著實是讓人心慌,仿佛被天道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們是修士啊,修真本就是逆天之舉,為何要接受既定的命運?”
“我理解你的感受。”惠明禪師點頭,輕輕落下一子,“儘人事,聽天命吧。”
……
加固完天魔封印之後,含光道尊返回了瀛州。
這一次瀾滄山脈地脈逆行的狀況是著實是有些嚴重。雖然各派高層原本就決定犧牲一部分修真者來解決資源危機,但也沒有想到犧牲的修真者會這麼多。
低階的邪屍和邪獸隻知一味地追逐獵物,並沒有什麼神智,因此捕殺起來也就容易。但這些邪屍和邪獸,吞噬了足夠的血肉之後,實力也會大幅度增強,甚至會生出些許神智。
在捕殺邪屍的過程中,不斷有修真者收到邪氣侵蝕,成為新的邪屍。他們死去的時候是什麼修為,成為邪屍之後就是什麼修為。其中的許多人還保留了一部分釋放法術的身體記憶,對付起來十分難纏。
實力與化神修士等同的五階邪屍已經有了五六歲兒童的智力,十分狡猾凶殘,還會和修真者們打遊擊戰。金丹以上的邪屍和邪獸就可以脫離邪氣範圍的限製四處遊走,一時間瀾滄山脈附近的中小門派人人自危。
眼看邪氣快要散儘,含光道尊就親自出手收拾了三隻化神後期的邪屍。
他和宸元約定的五十年之期,至此也就到頭了。
宸元畢竟是個化神修士,她需要不斷地遊曆才能成長,他也不能一直拘著她。含光道尊努力說服自己不會出什麼事情,分配了一支由金丹修士組成的隊伍給她,讓她參與最後的收尾工作。等到周竹楨離開了門派,卻止不住有些心煩意亂。
他實在抑製不住這種心慌,乾脆悄悄跟了上去,打算隨時出手替她解決危機。
周竹楨神識比同階修士要強一些,五感十分敏銳,跟得太近會被她發現,含光道尊隻能遠遠綴在隊伍後麵,用神識暗中關注著。
他的關注重點在於有沒有化神以上的高階修士想要接近他們,並沒有太過關注他們的戰鬥。
他已經用神識檢查過一遍,這一片都沒有等階太高的邪物,即使是化神級彆的邪屍,宸元也能夠收拾,他還是信任徒弟的能力的。
青麵獠牙的邪屍一群群從遠處圍了過來。它們麵目可怖,有的缺胳膊少腿,一跛一跛地朝他們走來;有的開膛破肚,連腸子都掛在外麵;還有的腦袋都掉了半拉,但仍然能夠行動。這些低階邪屍連基本的靈智都沒有,也沒有趨利避害的意識,隻知道遵循本能中對血肉的渴望追逐獵物。
紫色的劍氣劃落,周竹楨一劍將數隻邪屍的身體斬作兩半。已經成了兩半的屍體竟然還能活動,手指深深釘入泥地,掙紮著往他們的方向爬。
這玩意兒真的得砸碎了腦袋才能死。
周竹楨十分無奈。
“沒想到修真界居然也有喪屍危機的存在啊……話說回來,喪屍這種生物竟然真的存在,果然是藝術來源於生活嗎?”
“道君,您說什麼?”
“沒什麼。”周竹楨抬劍點了點前方,“繼續搜索吧,前麵就要進城了,大家各自小心。”
他們前方是一座仙城,城樓上掛著一塊牌匾,鎏金的燭光城三個大字染上了一點烏黑的痕跡,細看像是凝固的血液。
這就是他們此次要清理的第一座仙城了。
燭光城距離瀾滄山脈還有一定的距離,災難爆發的時候,城中受到邪氣侵蝕的居民隻有三分之一,有不少人都成功地逃了出來。他們的目的,就是把留在城中的邪屍清理乾淨。
這個任務對於這一對金丹以上的修真者來說並不困難,隻是較為繁瑣,他們需要進入每一戶居民的家中搜索,確認沒有邪物的存在。
城內一片狼藉,屍體碎塊和烏黑的血跡遍地都是。所幸金丹修士已經渡了一次天劫,已經脫了凡體,即使不慎被高階邪物傷害,隻要身邊有高階修士,能夠替傷者及時逼出傷口中的邪氣,就不會被邪氣侵蝕。這座仙城中的邪物等級普遍不高,偶爾有人受傷,也沒有嚴重到需要周竹楨幫助的地步。
從日中時分一直做到日落,這座城池總算是被他們清理了一半,眾人的體能和靈力也各有損耗,周竹楨就打算帶著他們先在附近找個地方紮營,明日一早再繼續完成剩餘的清理工作。
他們出了城,在城西大約五裡的地方找到了一處視線開闊的地方。
“道君,我們就在這兒紮營嗎?”身邊的金丹修士問。
周竹楨已經取出了白玉飛舟,卻突然猛的一頓。
“那邊有東西。”
她看向東方。
一聲尖利至極的長嘯劃過天空。
強大的威壓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
隊伍中的金丹修士們頓時臉色慘白。周竹楨左手一抬,金色的陣法鋪展開來,以她為中心,把眾人籠罩在其中。
她神情凝重,看向了高空。
這分明是化神期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