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竹楨身上的重傷確實都愈合得差不多了, 醫修們檢查完,也隻是給她身上快愈合的傷痕抹了層藥膏。
“待會兒怎麼說?”周竹楨問純靜。
“……”純靜一臉無語,“師姐, 你自己扯的謊, 還要我們幫你圓……行行行幫幫幫,誰讓我是你師妹……”
周竹楨穿好衣服, 純靜扶著她到門口, 醞釀了一下情緒,調整出凝重的神情, 開門。
歸真守在門口,見他們出來了, 立刻問:“怎麼樣?宸元……沒事吧?”
“沒有大礙。”純靜一臉嚴肅道,“但傷在心口, 畢竟險些損毀道體,還是靜養一月, 若完全恢複,再進天魔封印不遲。”
“其實我覺得三天就……”周竹楨立刻想說話,被沈灼華挽住。
“純靜道君說的是, 左右時間尚足,一月過後道尊傷愈, 我們一同進入封印剿殺天魔。”沈灼華和純靜對了個眼色, 微笑道,“這段時間請前輩費心照顧。”
“我知道了。”歸真抿唇,點頭, “謝謝各位。”
純靜把周竹楨交到他手上,歸真仔細看了看她,感覺她氣色的確差了點,乾脆把她橫抱起來,客氣地對一旁的衛長歌道:“純微道君,請問我們在何處休息?”
衛長歌十分不是滋味地給他們帶路。
……
得了醫峰峰主一句“還是靜養一月”,歸真對周竹楨的看護簡直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她要出門必然是亦步亦趨跟著扶著甚至直接抱過去,在房間裡待著也是連個杯子都不讓她自己拿,恨不得讓她躺床上度過這一個月。
周竹楨試圖證明自己沒事,每次都敗在“之前還那麼嚴重”這句話下。
她躺在床上,歸真要時刻關注她的狀態,就在榻邊搬了個小板凳坐著,兩人大眼瞪小眼。
周竹楨既無奈又尷尬,還有一點點騙他的愧疚。
“要不你還是陪我一起躺著吧。”她從被子裡伸手去拉他,“好不好?”
歸真平時是很難對她說不的。
他解了外袍,繞到另一側上榻,從身後抱住她。
周竹楨翻了個身,埋進他胸口。他身上仍然有淺淡的竹木清香。
床帳放下來,光線昏暗而溫暖,歸真讓她枕在自己懷裡,哄小孩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
周竹楨側耳,聽見他平緩的心跳聲。
靈體仍然可以化出心臟,失去的元靈卻永遠補不回來了。
她摸了摸自己心口的傷痕。
那裡是溫熱的。
“不舒服嗎?”歸真問她,“還疼嗎?”
周竹楨搖頭。
“歸真……”
“嗯?”
“我一直都沒有問過你。”周竹楨仰著臉看他,“你是因為我認主了歸真劍,才喜歡我的,還是隻是喜歡我這個人?”
歸真被她氣笑了,捏了一下她的臉:“想什麼呢?你覺得我是因為這個才喜歡你的?那衝元仙尊還是靈劍的煉造者呢,我是不是也得喜歡他啊?”
“他是男修,你不喜歡也正常。”周竹楨避開他的手,“那如果他是女修呢?”
如果衝元仙尊是女修……
歸真一陣惡寒,連忙把奇奇怪怪的畫麵甩出腦子:“那也不會!絕對不會的……”
“為什麼?”
歸真抱著她,思緒被拉回萬年以前。
那時他還是眾多紫皇竹中的一棵。他們這一族得天地清氣滋養,修煉雖然漫長,卻十分容易,無需功法佐助,吐納之間,修為就會自然上漲。
竹靈們並不像其他眾多生靈那樣熱衷於化形,他們喜歡在深山幽林,清溪水畔安靜生長。在這樣的人跡罕至之處,即使開了靈智,一生也懵懵懂懂,不會有什麼建樹。他們就這樣頑固地按自己的方式生活著,直到有一天,外來者打破了幽林中的平靜。
那個人砍斷了他,把他帶了回去,煉製成劍。
最清正固執,與世無爭的竹靈,從此成了殺戮之兵。
他跟隨衝元數千年,劍下亡魂無數,卻半分凶戾都不曾沾染。
衝元稱讚他是真正的百兵之君,但歸真卻對這樣的使命感到十分痛苦。直到很多年過去,他漸漸麻木了,靈劍好戰殺戮的本能壓過了原本的理智。
隨後仙魔大戰,天梯斬斷,衝元身死後,他被扔進小世界中,陷入沉睡。直到萬年後,被她再度喚醒。
周竹楨看他走神,戳了戳他的臉。
歸真回過神,垂眸注視著懷裡的人。
他厭惡殺戮,可是卻愛上了修煉殺戮道的她,愛上她之後,沉浸於鮮血的痛苦卻也消失了。她讓他的殺戮有了意義。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有寧願拚上性命也要保護的人。
不過這些痛苦,他不會告訴她。
周竹楨還在等著他回答,耳朵尖上卻傳來一點溫溫軟軟的觸感,被人親了一下。
“呀!”
“楨楨……”歸真貼在她耳畔,聲音極溫柔,細細的氣流弄得她耳朵有點癢,“我從前是不樂意當劍靈的……可是現在我很慶幸……”
他紫色的眼睛裡似乎盛滿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