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
容氏眼圈突然就又紅了。
這孩子雖是嫡長孫,可是這國公爺的位置,怕是這輩子和他無緣了。
這都是命。
生來殘缺了,這命就不一樣了。
世間就是這麼不公平,彆說殘缺,是男是女還不一樣呢,都是生下來就定了的。
但是她拚命地搖了下頭,不去想這些,生來殘缺的孩子還指望什麼,這輩字錦衣玉食該讀書讀書,不過是不能成親生子而已,其它都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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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這孩子是天生的殘缺,怕是一輩子不能留下子嗣,國公爺和齊大自然是悲痛無奈的。
然而顧嘉心裡的震撼卻並不比他們少。
她大驚之餘,還有許多疑惑在心裡。
上輩子,她知道的,顧姍當時也生了個孩子,就是這樣,天生的殘缺,隻是瞞著不讓人知道,她也是無意中聽到彭氏埋怨說漏了嘴才知道的。
任憑如此,彭氏還反複叮囑一定不能外傳。
她並不關心顧姍如何,也就沒在意。
可是,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顧姍生下兒子是個天閹,翔雲郡主生下來也是?
她一直以為顧姍那孩子,其實是在莫大將軍府裡被人害了,下了什麼藥,這才生出殘缺的孩子來。
況且,這輩子顧姍沒嫁過去莫大將軍府中,這不是沒事麼,生下來孩子好好的。可見她生殘缺孩子,還是和莫大將軍府裡的什麼事有關。
可如果翔雲郡主是同樣的情況,難道翔雲郡主也被人害了……但孟國公府裡,誰會害翔雲郡主?
顧嘉覺得這事兒實在是匪夷所思。
正疑惑著,突然間,仿佛一道閃電在黑暗中劈過,一個念頭竟然躍入了她腦中。
她一直都在找那個上輩子害了自己讓自己不能孕育子嗣的人。
她一直覺得翔雲郡主身份高貴且早有嫡長子不可能下手害自己。
她一直認為大房那裡和自己沒有半點爭奪瓜葛。
可是……如果翔雲郡主生下個天閹的孩子?
顧嘉突然就記起,翔雲郡主在生下那一胎後,好像一直著急再要,後來第二胎生下個女兒,她好像很失望,她甚至幾次問起自己如何了是否有信了。
她……其實比自己還急吧?
怕萬一那孩子的事被人知道了,而自己生下個男孫,極可能這國公爺的位置就落在了二房!
畢竟長房出了這種事,是天大的醜事。
顧嘉想到這種可能,竟覺大熱天的渾身冰冷,手腳發麻幾乎失去知覺。
會是翔雲郡主嗎?
會是她防備著自己嗎?
千算萬算,竟然是那個最不可能的人?
隻恨那都是上輩子的事,這輩子怕是怎麼也查不清了。
顧嘉無力地閉上眼睛,腦子裡亂糟糟的,又禁不住想,若真是翔雲郡主,這輩子她可能還會出手嗎?
她是該盼著她出手好印證上輩子的事,還是該盼著她千萬彆做出這種傻事鬨得家宅不寧?
顧嘉傻傻地靠在榻上想著,一時竟沒個主張。
她也是打理著榮國公府這一大家子見多識廣的少奶奶了,可是此時竟然沒了半點主張。
心亂如麻,又覺驚恐莫名。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齊二走進來。
齊二在外麵的時候就見紅穗兒並幾個丫鬟站在門外,一臉擔心。
紅穗兒看他回來,這才趕緊道:“二少奶奶也不知道怎麼了,回來後失魂落魄的,也不讓我們進去,自己在裡麵呆坐了半個多時辰了,也不要茶水。”
齊二聽此,忙進來,結果一進屋便見顧嘉正癱靠在榻上,看到他進來了,隻是下意識地掃了他一眼。
那雙眼眸平時是清淩柔亮的,山澗裡的清泉一般動人,看著他的時候或嗔或喜,柔軟嫵媚,他被她那樣看一眼便覺所有的疲憊一散而去,恨不得將她摟在懷裡捧在手心裡一輩子不放開的。
可是此時那眼眸中卻彌漫著一層霧氣,便是抬頭看他,卻仿佛看著遙遠的地方,根本沒看到他一般。
他一驚,忙上前:“嘉嘉,你這是怎麼了?”
坐下就要抱住她,誰知道一入手,這才發現,顧嘉單薄的後背已經冰涼一片,濕透了夏衣,而她那身子也瑟瑟發抖,仿佛是受了天大的驚嚇。
齊二心疼地抱著她:“嘉嘉這是怎麼了?是被嚇到了嗎?沒事,這沒什麼,許多孩子生下來都有些什麼,你彆害怕。”
一時想著,怕不是她沒聽說過這種事,乍聽到了,覺得詭異可怕。
顧嘉疲憊地趴在齊二肩膀上。
她甚至有虛脫之感,身上半點力氣都沒有。
閉上眼睛,往世的許多不經意的小事,自己從來沒放在心上的,都在這一刻浮現在眼前。
是誰,到底是誰害了自己。
真得可能是自己打算和睦相處的翔雲郡主?
齊二感覺到懷裡的顧嘉在輕輕顫抖,這是很少見的,他越發嚇到了:“嘉嘉,要不要我讓大夫過來給你看看?你彆害怕,嘉嘉,沒事,不冷。”
說著,他一邊喊著讓底下人請大夫,一邊用棉被將她裹住,然後連棉被帶人一起抱在懷裡。
顧嘉抬手,輕歎一聲,虛弱地搖頭:“你彆讓人請大夫,我沒事的,我沒事……”
她隻是一時有些想多了。
想多了,也許是自己嚇自己,也許是真相,但是此時卻是沒法驗證的。
她無力地抓住男人厚實的肩膀,低聲道:“我真沒事,我就是擔心——”
然而她這一說,齊二突然想到了什麼。
他剛才說什麼,竟然說“這樣的小孩子很常見”,他說這話本意其實是怕顧嘉覺得詭異,而這種詭異的事出現在孟國公府,怕她受驚嚇。
可是細想,顧嘉怕什麼,她怕自己子嗣不順。現在自己竟然說著這種小孩子很常見,這不是嚇唬她嗎?
他連忙改口道:“這種事很少見的,一般都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們,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朝堂上侃侃而談的他,竟然有些語不論次了。
顧嘉聽著他的話,有些想笑,卻根本笑不出來。
知道他是安慰自己,知道他擔心著自己。
她窩在他懷裡,閉上眼睛,低聲喃喃道:“我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
她隱隱覺得,真相就藏在那一團迷蒙的霧氣後麵,撥開迷霧,她仿佛就能知道所有的一切了。
可她一時之間撥不開的。
齊二抱著顧嘉半靠在榻上,又用大手輕輕地拍哄著她的後背來安慰她。
在安慰自家娘子上,他並不在行,隻記得自己年幼時仿佛被這樣拍哄過,於是便笨拙地拍打她後背。
他的力道略有些大,不過顧嘉依然感覺到了那份憐惜和安慰,她偎依在他懷裡,合上眼兒,慢慢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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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大回去自己院中的時候,天已大黑了。
屋子裡並沒有亮燈,連帶著院子裡也比往日顯得黑。
齊大背著手,立在屋門前,一時竟有些不知道怎麼推開這扇門。
她早就知道那孩子有殘缺的,卻是瞞著。
瞞著,如今知道了,他心裡氣惱,也恨她。
這種事情,瞞著又有什麼用,能瞞一輩子?為什麼不讓他知道?若是早知道,說不得早想法子找大夫給醫治了。
可是想想,也對她無奈。
那孩子身上不好,這是一輩子的事,一輩子怕是不能和尋常人一般成親生子了,甚至可能麵對世人的譏笑和不解,孤苦一生。
這輩子,那孩子身上的痛,除了孩子自己知道,怕是最能體味那份疼的就是他和她了。
想到這裡,他又怎麼好去怪責她。
輕歎了口氣,齊大終究是邁開步子,推開了那扇門。
屋子裡比外麵黑,齊大隻隱約看到榻上臥著的人半倚靠在那裡,顯見的是一直沒動地兒的。
便是他進來了,她都沒動一下。
齊大邁步走到榻前,沉默了會兒,還是道:“你——沒事吧?”
他隻是這麼一問,翔雲郡主身子陡然一僵,倒仿佛被嚇了一跳,之後緩慢地仰起臉來,望向了齊大。
眼睛適應了屋內的暗,便能看清楚了。
借著那稀薄的月光,齊大看到翔雲郡主眼底的冰冷和絕望。
“我,我……”翔雲郡主頹然無力地道:“你休了我吧,休了我,去娶彆人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發100紅包,慶祝今天是420
另外卡文,明天晚些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