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燕王在阮嬌還沒踏足屋內的時候遠遠掃了她一眼,之後,就隻靜坐品茶。茶是剛奉上來的,有些燙,所以,燕王撚著蓋子刮了有一會兒才小啜一口。隻是這茶才啜進嘴裡,他就猛地咳了起來。
不是燙的,是被剛進來的小姑娘突如其來的一跪以及嘴裡的那聲“父王”給驚著了。他知道她雖然瞧著跟麵團似的,軟的很,其實脾氣很有些倔,所以,他萬想不到這麼一大早巴巴跑來是認“父”的,他以為她多有骨氣呢。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燕王嗆著了,咳得臉紅,嚇得滿屋子丫鬟奴才都跪了下來。
秦側妃也是嚇了一跳。她本來就怕燕王這個冷麵羅刹,他好好的坐著的時候她都畏懼得不曉得如何是好呢,何況眼下她屋裡奉茶的人還燙著了王爺。秦側妃愣著,一時不知所措。
還是王爺身邊的太監曹萬全處事周全,應變能力強。見王爺燙著了,衣裳上也灑了茶,忙斥責跪在地上的丫鬟道:“還愣著乾什麼?拿了帕子給王爺擦一擦。”
丫鬟正抽了帕子要擦,燕王卻抬手製止了,丫鬟忙又伏首跪在地上。
看了眼跪得滿地的丫鬟奴才,想到前世的種種來,想著她竟那般懼怕自己……燕王目光朝堂中央的那抹極淡的身影掃了眼,然後竟然沒晾著秦側妃這裡的人,喚他們起了。府裡人都知道王爺雷霆手腕,殺伐果敢,對府裡上下也極為嚴苛,今兒竟然這般“和顏悅色”,個個受寵若驚的同時,都不敢真正鬆懈下來,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伺候。
而此刻阮嬌依舊跪在地上,身子動都不動一下,隻安安靜靜等著他開口說話。她半垂著腦袋,餘光正好可以瞥見他玄色的衣擺,以及衣擺下那褐色中褲和玄色皂靴。她望著他露在衣擺外的半截小腿,忽然想到前世與他的種種糾纏,不由出神。
“你方才叫本王什麼?”小插曲過後,燕王冷聲問跪下堂中央的小女人。
阮嬌回了神。
如果是沒有重活過一回的阮嬌,此刻肯定要被燕王這冰冷入骨的質問語氣給嚇著了。但她不是真正十三歲的阮嬌,她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所以,多少算有些有恃無恐吧,倒也不怕。
雖然不怕,但恭敬還是有的,阮嬌態度極為誠懇:“回父王的話,嬌兒方才在喚您父王。”她悄悄把頭抬起來了一些,但也隻看到男人的下巴尖兒,她不敢繼續抬頭看他眼睛,所以就隻把頭抬到這個高度,繼續軟聲道,“父王是為了嬌兒好,之前是嬌兒誤會了父王的好意。嬌兒惹父王生氣了,還請父王原諒,不要生氣。”
燕王當然不會不記得這事兒,這是他當時為了彌補他們阮家、兌現對她父親的承諾,這才做出的決定。她父親是伐東晉大軍前鋒軍中的一員,兩軍惡戰中,替他擋了一箭。
但也隻是他的救命恩人,於整場戰役沒有貢獻。所以,大軍凱旋論功行賞,即便他把她父親的名字報了上去,父皇也沒有對其有什麼獎賞。父皇不賞,那隻能他燕王來賞,所以他就決定收她做義女,給她燕王府大姑娘的名分,這也算是兌現了對她父親的承諾。
他原是想,他沒小她父親幾歲,論年紀,他有這個資格。論身份,他是親王,有一個親王做義父,以後隻要不是殺人放火這樣犯法的事,她可以在京城橫著走。他以為這是對她莫大的恩賜了,可他萬沒想到,她嫌棄,拒絕了。
是的,他跟她提的時候,她是嫌棄的。既然嫌棄,現在何必又巴巴主動送上門來認?
但想到前世她在自己麵前演的那些戲,他便心下了然。
心裡了然後,他那本就冷如寒潭般的眸子更是猶如結了層薄冰,更是冷了幾分。燕王聞聲頷首,卻淡漠道:“你既已拒絕,本王便不再有這個意思。”
阮嬌是為了合他的意,不想他生氣,這才特意跑來表示她領情的。前世她反抗了又怎樣?事實證明細胳膊拗不過粗大腿,她人微言輕,改變不了結果。既然改變不了結果,又何必白白惹了他不高興?
她希望他高興,她想順他的意,她不想和他置氣。
可如今她識好歹了,主動來認了,結果他又把說出的話收回了。出乎她意料,她一時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驀地抬眼看去,目光正好撞進上座男人略帶探尋的墨深目光裡。阮嬌忙偏了腦袋,錯開了他的視線。
她還跪在地上,矮了所有人一截,有些難為情。
秦側妃縱是再畏懼王爺,這個時候也站出來替阮嬌說了話道:“王爺,她還是個孩子,您莫要和她生氣。既然她認錯了,您便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她吧。瞧,都跪了有會兒功夫了,不如先喚她起來?”
燕王沉默著沒吭聲,便算是默許了,秦側妃親自去把阮嬌扶了起來。
王爺收這個阮氏女為義女,秦側妃是再樂意不過的。這阮氏模樣生得極好,如今不過年歲還小,又一臉稚氣,所以還瞧不出什麼。隻消再等上兩年,等她模樣長開了,抽條了,想必對燕王府後院裡的所有女人來說,都是一個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