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14(1 / 2)

陶老太太聽罷, 麵上怔怔的, 似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良久,她眼中漸漸露出震驚之色, 嘴唇顫抖著,說道:“我定是老糊塗了, 耳朵不好使了。”

怎麼可能呢?她乖巧聽話的外孫女, 怎麼可能說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話?

“外祖母……”於寒舟仰頭看著她叫道。

然而陶老太太不看她,自己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喃喃道:“我一定是在做夢。”

不可能的,這絕不可能是真的, 她好好的外孫女, 怎麼偏要做一個男子?然而腿上傳來的疼痛, 讓她明白這是真的,她也沒有聽錯,她的舟舟當真那般大膽、荒唐。

“你, 你, 痰迷了心竅!”她抖著手指,朝著跪在床下, 淚光閃動的於寒舟說道。

於寒舟垂下眼睛, 又叫了一聲:“外祖母。”

“彆叫我!”陶老太太忽的怒道, “你, 你給我好好待著,從今日起,哪裡也不許去!”

她氣得臉色發白, 然而更多的是震驚和不解,腦中思索著,她又說道:“過些時日,我給你說門好親事。”

在於寒舟跟陶直去南邊辦事時,陶老太太在西州又打聽了些適齡兒郎。本來決意不下,然而聽著於寒舟這番話,一個人選便在她的心頭浮現。

一把抓住於寒舟的手,說道:“有位姓胡的男子,家境微寒,但人品端正,長相也好,拜在名師門下,日後定當有出息。即便沒出息,也沒什麼關係,你有嫁妝,有娘家人,他不敢欺你。”

頓了頓,她口吻緩和了幾分:“舟舟,外祖母不會害你,你嫁過去,他會待你好的。你擔心的那些事,不會發生的。”

她以為於寒舟擔憂嫁人後過得沒有在陶家好,才不肯嫁人,生出那些匪夷所思的念頭。

陶老太太年輕時,也曾經害怕過,但她也沒有生出過這等念頭,因此抓著於寒舟,苦苦規勸。

於寒舟聽著她說話,並不插嘴。等她說完了,用殷切的眼神看著她時,才道:“外祖母,將明珠置於塔尖,有何不好?為何非要贈予乞丐?”

換句話說,咱們不扶貧好嗎?

那胡姓男子,明顯就是個窮小子,渾身上下最值錢的,大約就是臍下三寸那根黃瓜。但因為他有了黃瓜,就白送女孩兒和嫁妝給他?

便是他珍惜,又有什麼意義?

陶老太太啞然,嘴巴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最終怒斥道:“歪理!”

於寒舟垂下眼睛,說道:“怎是歪理?我從小嬌生慣養的長大,難道就是為了嫁給他,為他生孩子,操持家務的麼?我們陶家欠他麼?”

陶老太太這下更是答不上來。良久,她才長歎一口氣:“有那門當戶對的男子,被直兒挑出好些毛病來,隻說配不上你。我瞧著你也不喜歡。這樣門楣低一等的,必不會欺你,可你也不要。”

“我知外祖母最疼我。”於寒舟說道,“天底下,再沒有人比您和表哥待我更好了。但,外祖母,那樣我會不快樂。”

她仰頭看著陶老太太,目帶懇求:“我想要做陶備。做於晚舟,我不快樂。您最疼我,忍心看我一日日不快樂?”

“你,你就仗著我疼你!”陶老太太顫著唇,往外抽手。

於寒舟緊緊抱著她的手,低頭淚水落下來,說道:“是,我是仗著您疼我。除了這個,我還有什麼呢?”她仰起頭來,淚水簌簌落下,“外祖母,我還有什麼依仗呢?女子所能依仗的,還有什麼呢?”

陶老太太心亂如麻,一時知道她說的苦楚,一時又覺得大家都這樣,怎麼她就要不同?

“舟舟,人人都要這樣的。”陶老太太握著她的手,也落下淚來,“你倘若不同,所走的路便更艱阻。外祖母不是不答應你,是舍不得你吃苦啊!”

於寒舟聽得她這話,就笑了,白皙的臉上還帶著淚痕,笑起來時更顯得眸光清亮:“我不是平白說這些話。我知您愛我,護我,為我操心得長久,怕我來日後悔。所以我和表哥出去,踐行了一番。”

“外祖母,我不覺得苦,我和表哥騎馬趕路,一日行七八個時辰,腿都磨破,我也不覺得苦。被管事們蒙蔽、威嚇,我不覺得怕。為了查出端倪,抱著賬本挑燈夜讀,不覺得難。”她笑道,“外祖母,我非是要做男子,我是想做男子能做的事。”

她咽了咽,抬手抹了抹淚痕,接著又道:“其實也不是不苦,隻是相比起困在宅院裡繡花,與人因著一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鬥心眼子,日日足不出戶,見不到廣闊天地,蒼茫山河,我覺得那樣更好。”

“外祖母,求您了,成全我罷。”她說完,放開陶老太太的手,磕了個頭。

陶老太太已是老淚縱橫,嘴唇都在抖,卻不肯鬆口:“你是左性上來了,我現在不能答應你。”又說道,“來人!去!把陶直叫過來!”

老太太說“陶直”兩個字的時候,咬牙切齒:“帶壞我的外孫女,我非得打斷他的腿!”

“外祖母,不怪表哥,是我纏著他的——”於寒舟要給陶直開脫,但陶老太太不聽,說道:“他是兄長,不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這就是他的錯處!”

叫人把於寒舟帶下去,自己柱了拐杖,肅著臉坐在床邊,等陶直來。

於寒舟被丫鬟攙出去後,並沒有走,而是在院子裡頭跪下了。

如今正是隆冬時節,外頭寒風凜凜,待上片刻便要凍得手腳都僵了。於寒舟才一跪下,丫鬟們就急了:“小姐,您快起來,老太太沒叫您跪著。”

“我要跪到外祖母消氣。”於寒舟說道,撇開丫鬟,自己跪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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