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當家人講理,府裡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
本來賀文璟衝撞了於寒舟,口頭上教育兩句,再罰一罰跪,也說得過去。但是侯夫人沒有,她得知此事後,立刻告訴了侯爺,將賀文璟打了一頓。就看賀文璟當時臉色大變,攔住於寒舟去告狀,就知道這頓打不會輕。侯夫人如此處置,足夠嚴厲。
這也是府裡風氣良好的原因,上麵的人眼光清明,治家嚴厲,下頭就不敢胡來。而侯夫人實打實地表明了姿態,府裡的下人們便知道了,大奶奶在府裡的地位如何,更加不敢怠慢。
於寒舟覺得這個婆婆當真不錯。
等侯夫人走後,她問賀文璋:“要去看看二弟嗎?”
賀文璋搖搖頭:“不必。他總是這般莽撞,叫他冷一冷也好。”
主要是賀文璟下午時分才從這裡走了,而且是被賀文璋訓走的,這時再去看望他,說軟話不合適,教訓他的話他又不愛聽,索性不去。
隻是叫人取了些東西,去賀文璟的院子裡,表達了慰問。
賀文璋不能勞累,吃了安神茶,就要歇下了。於寒舟倒不大困,問他借了本書,在外頭翻看,待得更深露重,才放下書卷,往內室去了。
他已經睡下了,但是睡得淺,她一上床,他便醒了。
“什麼時辰了?”他低啞的聲音問道。
於寒舟吵醒了他,心下覺得不好意思,放輕聲音道:“鬨著你了?是我的不是了。離天亮還早著,睡吧。”
動作輕緩地躺下了。
兩人分被而睡,床很大,誰也不挨著誰。不多會兒,於寒舟聞得旁邊的呼吸聲逐漸規律,便也放鬆心神,沉睡過去。
次日,便是回門的時候。
侯夫人早叫人裝了馬車,一切都置備好了,隻等小兩口出門。
她不放心賀文璋,這個大兒子的身體實在是弱,她連叫他出門都提心吊膽,何況是顛簸一日?但是陪媳婦回門又是必須的,她雖然擔心但是說不出口。
賀文璋便笑道:“早前我和二弟出門玩,不也安然無恙回來了?母親實在不必擔心。”
得虧賀文璟挨了打,下不了床,這時沒來送行。否則他聽了這話,一準又要撇嘴。
於寒舟忍著笑,對侯夫人道:“我會仔細照顧他的。”
“好,好,我放心。”侯夫人說道,“快去吧,時辰不早了。”
賀文璋先上了車,於寒舟緊跟著也上去了,不多會兒馬車便緩緩駛動起來。
車廂裡墊了厚厚的褥子,生怕顛簸到賀文璋。而且行駛得很緩慢,爭取讓他感受不到顛簸。
被小心翼翼照顧著的賀文璋,卻伸出蒼白枯瘦的手指,將簾子撩開一道縫隙,往外頭看去。
於寒舟看見了,不禁覺得他才是那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你笑什麼?”賀文璋的感知很敏銳,哪怕於寒舟沒笑出聲,他卻精準地轉過頭,捕捉到她眼裡的笑意。
他“唰”的收回手,看向於寒舟的眼神有些不悅。
“我幾時笑了?”於寒舟斂去笑意,衝他挑了挑眉頭。
賀文璋抿著唇,端坐無語。
車廂裡的光線不夠明亮,他蒼白病弱的麵容沉在昏暗的光線中,形容枯槁。
於寒舟便挑開了自己這邊的簾子,大大方方地往外麵看去,恰時路邊有小販扛著糖葫蘆走過,亮晶晶的糖殼裹著紅豔豔的山楂,看一眼就叫人口中分泌口水,她便問賀文璋:“吃過嗎?”
不等賀文璋回答,她又說道:“沒有吧?山楂性寒,你應當是不能吃的。”
賀文璋想說,你知道還問?
但他還沒開口,她又說道:“你真的一點也沒吃過嗎?舔一口也不行?嘗嘗味兒嘛。”
賀文璋:“……”
他堂堂侯府嫡長子,舔山楂解饞,像什麼話?
“我也沒吃過。”這時,於寒舟卻又說道,“真想吃一口嘗嘗啊。”
賀文璋忍不住道:“沒吃過你說那麼多?”
“那我不說了。”於寒舟適時住口,並且放下了簾子。
車廂裡陷入一片寂靜,隻有外頭喧鬨的聲音不停傳來。賀文璋沒忍住,又伸出手,將自己這邊的簾子挑起一角。
他常年不出府,長到一十九歲,出門的次數一把手數得過來。好容易有機會出來,他便忍不住了,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頭,一直到了安府。
他身體怎麼樣,兩家都明白,他也不強撐著要麵子,自然而然地坐在輪椅上,由下人推著往裡走去。
安老爺,安夫人,哥哥嫂子,弟弟,侄兒,除了三歲多的侄兒不大懂之外,其他人的心裡都很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