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島由紀夫的日記》
九月十五日:
誕生後的第240天,我決定去死。
並不是因為絕望啊想死啊之類的事情,隻是純粹不想活了,覺得這個時候死去最好,這樣的死亡最有意義和最有趣而已。
我們存在的本身,就是潛在的死亡。或者說,人活著本身,就是不治之症。
雖然在踏入這個世界之前我就已經厭煩了這一切,但抱著還是親眼去看看、親身體會一下的想法,我最後還是決定去看看這個世界。
但果然還是不出所料啊。
我絕不按人們所期望的那樣說話,絕不按人們所期望的那樣生活。
不被人理解已經成為我唯一的自豪,所以我也不會產生要讓自己被理解、表現的衝動。我覺得命運沒有賦予我任何能醒人耳目的東西,於是我的孤獨越發膨脹,簡直就像一頭豬。
這個世界就是巨大的火葬場,吹打在臉上的儘是炙灼的風。
活著真沒意思。
彆再喚醒我了,阪口安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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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海邊等待阪口安吾到來的時候,三島由紀夫突然從身上拿出那個日記本。
他沒有多看一眼,直接用力扔進了海裡,看著日記本被卷入輪船的巨大漩渦才滿意點頭。
過了幾秒,他又恍然大悟地拿出那根綠杆鉛筆。
但是在扔掉之前,他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
於是在阪口安吾到來的時候,他正蹲在海邊的灰白色圓石上塗塗畫畫。
戴著眼鏡的青年站到他身後,低頭看了一會兒,說:“畫畫技術真爛,沒有織田作一半厲害。”
於是三島由紀夫最後還是生氣地將鉛筆扔進了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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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著發表了一番感歎,三島由紀夫又再次在海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你剛剛才踩過這裡。”安吾提醒他,膈應他。
“已經沒關係了。”三島由紀夫彎起眉眼笑了。
他今天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和往常那種偽裝不一樣,是真的挺開心。
而能讓他開心的事情可不是什麼好事。
“因為你的計劃就要成功了?竟然連潔癖都治好了?”安吾挑眉。
“我沒有潔癖。”三島由紀夫說。
“所謂潔癖,就是一種受欲望指使的任性。”他說,“我可不是任性的小孩子。”
“好吧,你沒有潔癖,現在那邊進行到哪裡了呢?”安吾將話題放到自己最在意的地方。
“幾方人員都聚集到一起了吧,好戲馬上就要開演了。”三島由紀夫歪頭看向他,“你不親自去參與真的沒關係嗎?”
“我這麼一個柔弱的文職人員,去那種最頂尖的異能者戰場又有什麼用呢?隻會添麻煩啊,在幕後指揮就好了。”安吾聳肩。
三島由紀夫:“……”
雖然某種程度上確實沒說錯,但這話聽著怎麼就讓人膈應和拳頭梆硬呢?
“倒是你,你的異能完全不用害怕被波及吧?為什麼也和我一樣躲在這麼遠的地方隻是看著?”安吾反問。
“因為那邊的戰場其實很沒意思啊,太無聊了。”三島由紀夫說。
“確實。”安吾點頭,“畢竟結果已經肯定了,[天人五衰]將會在今天毀滅。”
“真是自信啊,安吾。”三島由紀夫笑道,“就那麼有信心嗎?”
“這話應該是我要說的才對吧?”安吾說,“我擁有自信的理由有目共睹,但你的自信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等下你就會知道了。”三島由紀夫說。
“我最討厭和謎語人說話了。”安吾皺著眉,“雖然我自己好像也不知不覺變成了半個謎語人。”
“安吾,最後能問一個問題嗎?”三島由紀夫根本沒想獲得同意,接著就直接問出了口。
“你是因為什麼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他問:“你真的覺得活著有什麼意義嗎?真的有什麼東西是值得你能忍受一切拚命努力而活下來的嗎?”
“啊?”安吾嘴角抽搐,“比起謎語人,我其實更討厭和大哲學家聊天。”
他忍不住撓了一下腦袋,有些頭疼,畢竟他還要分出一半精力去注意另一邊的戰場。
“其實吧,在這個方麵,你和太宰確實很像。你應該找的人是太宰才對,或許他才能給出你滿意的答案。”安吾真誠道。
三島由紀夫撇嘴:“我討厭太宰治。”
安吾翻了個白眼。
“至於我。”安吾思考了兩秒,臉上忍不住露出淺淡的笑容,“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啊,生和死的含義,以及生命的意義什麼的,我或許會思考,但並不是那麼在意,我在意的隻有當下眼前讓我感到開心的重要存在而已。”
無論是哪個世界的阪口安吾,其實都隻是一個名氣不高的普通人而已。
他既沒有自殺這種引人注意並引爆輿論的個性和經曆,也沒有英年早逝令人遺憾並且意難平,更沒有什麼巨大的野望和行動從而名留曆史,思想也是最為普通的積極向上……好吧積極大概是在開玩笑。
總之,他的人生一直是非常普通的,普普通通地活最後。
他看著身邊的人來來去去,肆意地做完覺得自己應該做和喜歡做的事情,最後自己也安然離去,沒什麼特彆的。
活著也好,死去也好,都沒什麼特彆的。
但是活著能遇到很多讓他開心的事情,死了卻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