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門衝突///
辭彆了閻二,三人出了小巷,簡單就著熱水,吃了早上的雜糧餅,便趕著牛車出發向北城門而去。
此時尚是上午,街麵上還算熱鬨,人來車往的,他們的牛車夾雜在其中不算突兀。
和驢車不同,這輛花費了六十兩買來的牛車,規格高了不少。
後麵拉的不再是板車了,而是一個帶頂棚的車廂,韓采薇和王姨娘都坐在車廂裡,既能防風防雨,又能隔絕了外麵的視線,舒適度高了不少。
韓大弟坐在外麵車弦子上趕車,前段時間趕了這麼多天驢車的他,拿到牛車後,稍微熟悉了下便找到了手感。
一時把牛車趕得順暢得很,噠噠噠聲中三人便向那北城門而去。
不像南城門那邊,進進出出人來人往的,尤其是隨著南邊越來越多跑到這雙林縣避難和討生活的人進城,南城門那塊更是熱鬨非凡。
而沿著街越往北走卻是人越少了,畢竟現在大部分人還沒到繼續北逃的份上。
整個長陽府,的確漸漸亂了起來,但除了陽江縣,其它地方都尚算是有秩序的,除了物價日漸高漲之外,還沒亂,熬一熬還是能活得下去的。
大家都苦苦等著開春後,山上的野菜發起來了,糧食種下去後,流民能漸漸散了,那時候物價漸漸下去,大家也就能各回各鄉恢複正常生活了。
因此,此時往北城門方向走的,隻有零零散散的少數人。
除了韓采薇他們,其他的看樣子像是下麵村子裡的人,三五成群地拉著板車,間或有一兩輛驢車,車上裝著大大小小麻袋,不知道采購的什麼。
韓采薇透過車廂窗縫往外看,看到這越來越少的人,不由得有些擔心自家惹眼了。
“也不知道那些護衛會不會反應那麼快,立馬就守住北城門了。”她不由得擔心地說道。
王姨娘也不確定,隻能心裡不斷祈禱菩薩保佑沒有,嘴裡說著,“應該沒有吧,我們從院子裡一出來,在閻二那裡隻停了一下,就往這北城門而來的,他們可能還在找田家、張家和彭家呢,哪能想到我們這麼快就會從北城門出去。”
韓采薇也希望如此,這樣一路快跑直接去那慶朝,就再也不擔心韓府的人了,真是受夠了他們像聞著味的狗一樣窮追不舍了。
牛車一路往北城門而去,待行到城門口,見城門口處人還算多,三人才算稍微鬆了一口氣。
隻見有好幾輛驢車、牛車停在靠著城牆的地方,估計是在等拉人拉貨回鄉村的,而車邊來來回回也有不少搬運東西的人。
韓大弟沒有停留,直接趕著牛車就往那城樓下的拱門而去。
正當牛車想直接出了城門而去時,卻被前麵排著的隊伍攔住了。
他站在牛車弦子上,踮著腳往外看,正想著下車去打探下情況。
聽到排在前麵的一個挑著一對籮筐的大爺大聲抱怨道,“咋每次出城門還要檢查啊,進城門的時候檢查就算了,說是不放身份不明的人進來,咋出去還要查,還能把城裡的東西偷了挑走不成?”
邊上看著是他兒子的中年漢子附和道,“管他呢,一直這樣,閒的唄,也就多浪費點時間,來得及趕回去的,我算好了時間的。”
韓大弟這才知道原來一直都是出這雙林縣北城門也檢查的,他連忙長舒一口氣,不是針對他家的就行。
其實這長陽府內,無論是府城還是縣城好像都這樣,不僅進城要檢查,出城也要檢查。
之前在陽江縣的時候,要不是流民攻城,縣衙亂了,其它正常時候,要出了城門也是要檢查的。
不過也沒嚴格搜身之類的,也就簡單查驗一番身份文書,好像是為了防止沒有身份文書的下人逃跑之類的。
本來下人或奴仆們依靠著主家,不會想著隨便逃走的,他們不在乎是不是自由身,隻要能庇佑他們並讓他們有飯吃就行。
但近年來慶朝那邊說接收沒有身份文書的奴仆或下人,說去了就恢複自由身並分田地,說那賦稅也低得很,這樣的消息傳來,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想著無風不起浪,不少地主家的奴仆都動心了。
自由身倒是其次,主要是能分田地,自己種田自己收,稅賦還低的話,怎麼都比繼續做可能隨意被主人打殺,勉強隻能混口飽飯的奴仆強,因此便有不少膽子大的逃了去北邊慶朝。
尤其這長陽府緊挨著邊界,因此幾年前衙門便開始查驗出城文書,尤其是防止城裡地主鄉紳家的奴仆外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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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排隊查驗不是因為針對他們,那便排著就是了,稍微對車廂裡麵的娘親和姐姐解釋了兩句後,韓大弟便趕著牛車跟著前麵隊伍往前慢慢挪動。
幾人不由得心情焦急起來,擔心後麵的人追上來,卻沒得辦法突圍,能安安靜靜出了城最好,所以隻得耐心性子。
好在這出城門的人不多,前麵也就排了十來號人,在他們焦急了沒一會兒後,便就輪到了他們。
韓大弟把牛鞭掛在一邊,拿了三人的身份文書便下車去,給守在門口的兩個衙役瞧。
韓采薇和王姨娘坐在車廂裡,透過前麵的簾子緊張的看著兒子/弟弟向那衙役走去。
心跳聲在這半封閉的車廂裡咚咚咚直響,能不能順利出了城去,就在此一舉了,眼神不由得急切起來。
那兩個查驗文書的衙役邊上還站了兩個盯著來人的衙役和一個青壯,緊張的韓大弟並沒有注意到,那個青壯正是他家的護衛。
因為這個護衛之前是守下麵莊子的,不常出現在韓府裡,所以韓大弟沒認出也算正常。
而那青壯護衛,也沒認出韓大弟來,倒不是他不認識自家的三少爺,之前回府多少會打照麵,三少爺沒記住他情有可原,他自然是要記住三少爺的,畢竟也算是主人了。
但此刻,韓大弟的打扮,實在是不好認出,隻見他嘴角一圈都貼了胡子,照著閻二的模樣,貼成的絡腮胡。
這還是之前韓采薇想出來的,剪了他好幾縷頭發,讓王姨娘細細縫在一塊膏藥上,撕下來沿著嘴角貼了一圈,彆說還挺像真胡子的。
加上頭發又刻意弄得散亂,瞅上去就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糙漢子,哪怕是韓老爺自己守在城門口,也認不出這是自家的三兒子了。
可問題,就出在了韓大弟遞上去的身份文書上。
那守門的衙役之一,隨意地接過文書,又隨意地念到,“陽江韓氏……”
話音未落,邊上站著的青壯反應過來,當即就向韓大弟撲來。
抓過韓大弟的手就往身後扭,試圖剪住其雙手,把人往那城牆上摁住不得動彈。
嘴裡對邊上另外兩個衙役喊道,“兩位大哥,這就是我們要尋的人,快快!”
那兩人反應過來,也緊跟著撲上去幫著摁人。
要是一般人,六隻手齊齊伸過來,此時估計就被摁住了,臉懟在城牆上不得動彈了。
可韓大弟可是有著蠻牛力氣,能舉著一兩百斤東西過頭頂的,哪裡肯束手就擒,當即就揚手揮開護衛的剪手。
那護衛一下沒扭住人,還差點被韓大弟扯著手臂摔了個過肩摔,踉蹌了好幾下才穩住身形。
心裡一時非常詫異,剛才近距離接觸了下,看眉眼確實是自家的三少爺,怎生力氣這麼大了,仿佛沒怎麼使勁就把他揮開了。
這次要再讓人跑了,他可沒好果子吃,當即發了狠,又往韓大弟身上撲去,和另外兩個幫忙的衙役,六隻手一齊把人往地上摁去。
嘴裡對著韓大弟就叫道,“三少爺不要掙紮了,跟著我回去吧,我不想傷了你。”四個人瞬間扭打成一團。
城門口一下子亂了起來,原本老老實實排在韓采薇他們那輛牛車後麵的百姓們,紛紛後退遠離打架現場,嘴裡議論紛紛,一時城門處聲音雜亂了起來。
車廂裡的韓采薇聽到外麵動靜,頓時暗叫一聲不好,剛才幾瞬間的事情,她透過簾子看到了。
顯然對方人多勢眾,大弟討不到好,當即說道,“娘親你坐穩了,我下去幫大弟,拉了他上來趕車,闖了這城門而去!”
說完不待王姨娘反應,拿出一塊大石頭就探出車廂跳下牛車,向扭打成一團的幾人跳去。
王姨娘在車廂裡急得不行,卻隻能乾等著,手緊緊捏著車廂座位上的扶手,不禁手抖,一會兒手心就全是汗了。
韓采薇下車,果然看到韓大弟在三個人的圍攻下,馬上就要被摁住了,臉已經懟在泥濘的地上了,雙手也被扣住了,隻腰部以下還在不斷掙紮,嘴裡罵罵咧咧道,“操/你們/娘,捉我不得好死!”
幸好那幾人不敢下死手,隻手忙腳亂去摁住他不讓亂動彈。
韓采薇顧不得手軟,這要是被抓住了,彆說之前的努力策劃和逃跑就全白費了,一夜回到解放前,更是不知道被抓回去會有什麼下場,她被逼嫁人就算了,叛逆的韓大弟和王姨娘估計也討不了好。
當即就發了狠,拿著那幾個拳頭大的石頭就往最近的那個摁人的人砸去,剛好砸到那護衛的肩膀,看樣子是砸到骨頭了,痛得他一陣驚呼。
其它幾人被這突然殺出來的,裹著厚厚頭巾,穿著厚襖子,看不出是少女還是婦人造型的人,驚得亂了一瞬。
韓大弟順勢掙脫出雙手,使勁兒一撐地,腰部一用力,瞬間彈了起來,三兩步就跳出了那幾人的包圍。
“快!上車!突出去!”韓采薇焦急地喊道,邊自己就往那車上跳去。
韓大弟也三步並作兩步往那牛車上跳去,拿起放置在一邊的牛鞭,狠狠敲了一下牛屁股,就往那城門衝出去。
這猛地起步,顛得坐在後麵車廂的王姨娘直接屁股都彈了上來,幸好手上抓握得緊,這才沒被顛滾出車去。
而剛跳上車廂還沒站穩的韓采薇,則是直接被顛得頭狠狠就撞在了車廂頂上,顧不得頭上的疼,連忙扶住王姨娘,抓著扶手趕緊坐好。
這一幕幾乎就發生在幾瞬間,那反應過來的護衛顧不得肩膀上被尖石砸到的劇痛,對著還呆在城門處的衙役就喊道,“攔著牛車!不要放他們出去!”
一邊叫喊著一邊捂著肩膀就往那牛車廂後麵撲去,試圖掛在車廂上截住其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