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袁舅爺領兵離開//
雙林縣城裡。
袁舅爺親自督辦手下衙役頭領加緊抓捕,四道城門緊閉,一隊隊衙役挨家挨戶上門抓人,一時間全縣城裡都雞飛狗跳、鬼哭狼嚎。
有那實在抓不到人的人家,衙役們也懶得糾纏,直接就牽走院子裡的牛啊羊啊豬啊,甚至連糧食都翻出來搜刮帶走。
再實在窮的啥也沒有的,還不交出人來的話,就直接抓著家裡婦孺打一頓,或者把全屋砸個稀巴爛。
反正是不能讓那逃役的人家好過,才能以示震懾。
不然怎麼給那些觀望的人看,下次還怎麼繼續征人,衙門的權威還何在,袁舅爺可是深深明白這個道理的,自然讓他從府衙帶來的衙役們怎麼狠怎麼下手。
這副場景,簡直就和□□最瘋狂的那幾年,抓超生的計生隊一樣,抓不到人去流產的,就罰款、搶東西、抄家,甚至把人房子、牛欄都砸了。
田家和彭家幸好此前借機都離開了,不然必然是要在出人和出錢中間二選一的,不想入伍去對陣凶狠的流民軍,也不想被打個半死的話,那五十兩銀子決計是免不了的。
而心心念念能把自己另外兩個兒子帶回來的王屠戶,聽到隔壁人家的響動,正心急如焚卻不知道去找誰之時,他家裡也迎來了一隊衙役。
衙役頭領一腳踹開門,對著冊子上寫著的“應到肆人、實到貳人”,大手一揮,就讓手下進屋去拉人。
屋裡剛好有屠戶大兒子和王屠戶兩個年紀合適的,衙役們齊上來就要用鐵鏈鎖住兩人雙手。
急得王屠戶一個勁兒地喊,“袁大人說免了我們家的兵役的,袁大人親口說的!”
屠戶娘子和王大花也在一邊幫腔作勢,尖利的喊叫聲縈繞於耳,吵得本就心裡煩躁的衙役頭領直皺眉,拉開刀就向叫得最大聲的屠戶娘子砍去。
一刀砍到了手臂上,所幸用的力道不算大,手沒砍斷,但是也見了血,屋裡霎時安靜下來了。
屠戶娘子痛得齜牙咧嘴,看著衙役頭領凶神惡煞的模樣,手上再痛也不敢再喊叫出聲了,邊上的王大花也抿住了嘴不敢說話,至於王屠戶和他大兒,在一群衙役虎視眈眈之下,也不敢為自己媳婦/娘親出頭。
衙役頭領沒管這王家人的表情,隻凶狠地罵道,“吵什麼吵!你說袁大人免了你家的,可有什麼憑證,沒有憑證的話,空口白說我可不認,我隻管對著冊子抓人。”
“拿不出憑證的話,要麼交錢,要麼交人,你們自己看著辦,否則,彆怪我們這大刀不長眼!”
聽到這話,王屠戶嘴裡一苦,他哪裡拿的出來什麼憑證,當時的確就是袁大人讓他帶著老大回來的,怎麼就不認賬了呢。
可是看到對麵衙役凶狠的表情,再看自家老婆子直流血的手臂,一時也不敢多爭辯,隻想著趕緊去找自己熟悉的林護衛和袁管家,讓他們幫忙拿出憑證或作證,最好還能一齊把二兒子和三兒子都帶回來,可一時拖不得身,不禁為難住了。
“趕緊跟我們走,免得受皮肉之苦,老子管你有什麼門路,這會兒你家差兩個人,趕緊的,要麼給錢,要麼人跟我們走!”見對麵沒動靜,那衙役頭領嗬斥道。
他們可是時間有限,還有很多戶人家沒去呢,哪裡能在這裡耽誤太久,當即就示意手下繼續去捆人。
此刻拿不出來一百兩的王屠戶家,隻得交出了王屠戶和王大兒跟著衙役走了,雙手被鐵鏈子捆住,被兩個衙役壓著往縣衙而去,其餘的衙役則是揣著鐵鏈和大刀又去踹下一家的門去了。
而他家小兒子,之前逃跑被砍的大腿上的傷還沒好,此刻人正躺在床上還動彈不得,如願的成了那個家裡唯一留下不用去的了。
至於王屠戶想找的林護衛和袁管家,他自然是見不到了,那兩人已經在山上喂狼了。
王屠戶一個勁兒地求見袁大人不僅無門,還被守衛的衙役狠狠抽打了幾鞭子,他們一家四個人隻能跟著大部隊開撥,然後自求多福了。
所以這段時間,他們家上下折騰,賣了驢,好不容易湊夠了幾十兩出城費,不僅城門沒出得去,四兒子腿上還挨了一刀,最終結果卻是還要出齊四個丁壯。
早知如此,瞎折騰個啥,白忙活一場不說還倒搭了那麼多銀子進去,屠戶娘子一口牙齒都差點咬碎,卻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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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混亂了兩天,袁舅爺那邊,除了又收回了不少罰款銀子以及糧食物品,還集齊了整整三千丁壯,超額完成了任務,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點。
至於這些天搶來的、強買來的糧草,一部分用作軍糧供大部隊食用,另一部分則是袁舅爺的私財,自留一部分,還要給出去一些用作打點孝敬,都是盤算好了的。
他也擔心那流民軍提早抵達攻城,便不再拖延,於是計劃著儘快趕回府城去。
安排了六十個心腹衙役,把這三千丁壯分成六十隊集結好,帶上糧食物品,袁舅爺和心腹護衛們騎著馬走在前麵,便匆匆忙忙向府城而去。
這軍情瞬息萬變,一時哪裡顧得上韓家庶女的事,隻留那幾個受傷的護衛和衙役,吩咐他們再去找人,也沒說個期限,其他人就都帶走了。
而那些個被狼襲擊受傷的衙役和護衛,經過山上那一晚,早嚇破了膽子,見袁大人都離開了,哪裡還有心思去認真找了,養傷都還來不及呢。
大軍開撥之後,整個縣城安靜下來了,各家各戶都忙著規整自家,有那花了錢免去兵役而隻覺得劫後餘生的,也有那送了丈夫兒子入伍後痛不欲生的。
紛紛祈禱著戰事不要太慘烈,丈夫兒子能有回來的那一天,至於在軍中出人頭地,則是想都不敢想,又沒有武藝在身,膽量又不夠大,還沒有背景靠山,普普通通一丁漢,尤其這次大家都知道,是去打那凶殘無比的流民軍的,想要出頭談何容易,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
更有那有遠見的,則是第一時間籌謀著儘快離開這裡,流民軍要攻打府城,不管府城破不破,他們這雙林縣顯然也不是那麼安全了,不說被戰爭殃及,也有可能會有下次的征糧征兵,誰受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強征,還不如早早離開。
至於離開去哪裡,縣城下麵村莊肯定不能去,遲早也要不安全,隻能躲得了一時,所以不少人家就都想著舉家北上算了,掙一條活路。
所幸如今雨一直沒下下來,各家的田地都還沒種上,要走也還算便利,隻用收拾了行李物品,便可離去。
因此一時不少人家在安靜半晌後,又都悄悄行動了起來,反正此時城門已經打開可以正常出入了。
韓采薇她們這時如果直接從縣城經過,隻要不是太明晃晃的,已經無人留意他們了,可惜還遠在後山村的她們還不知道這一變化。
現在擺在她們眼前的問題,便是怎麼走。
她們可是對各處路線都不熟悉,除了官道,小路也不敢隨便亂走啊,誰知道通到哪裡去了,畢竟又沒有百度地圖。
韓采薇細致地把閆二手上的燒傷都處理包紮好,所幸都是皮外傷,清理掉渣子後,抹上之前買的膏藥,再緊緊用細棉布包紮上,應該不日便能恢複,至於身上的其它傷,養一養也能好過來。
韓家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可彆因為自家給閻二搞殘疾了,那欠的人情債可就大了,能養好就好。
當天四人的晚飯不錯,溫熱滋補的紅糖小米粥,配著臘肉鹹菜,吃得閻二胃口大開,和韓大弟兩個人比賽似的一陣埋頭苦吃。
再看女兒吃得也不算少,王姨娘一陣擔憂,這麼多“飯桶”,這糧食似乎也不怎麼夠吃的啊,到了北方不知道糧價如何,她身上的銀子不多了,到時候怎麼也得留出一部分來多買點糧食囤著,如此想著。
她總是這樣,隨遇而安,在哪個山頭就唱哪個歌,眼睛總是盯著自己家的小日子,滿心滿眼想的都是一家人怎麼吃好睡好的事,對外麵的事情操心不多。
而韓大弟也是個不愛管事和動腦子的,這可不就得韓采薇多操點心了。
吃完晚飯,她悄悄從空間取出一隻臘兔子出來,隻說是之前包裹裡麵就有的,帶著王姨娘便向隔壁大劉家而去,一是感謝,二是過去打聽打聽路線去。
而此時府城南門口,領頭的流民軍已經先行開撥而來了,後麵大部隊還在繼續往這邊趕來。
孟知府登上城樓,在幾個副尉的陪同下,臉色陰沉地看著外麵不斷聚集而來的流民軍。
“袁大人還有多久從雙林那邊回來?”他沉聲問著邊上的副尉甲。
“我們派了老張帶人過去送消息,袁大人肯定能知道事態緊急,不敢拖延的,隻是這拉著兩千人趕過來,不會那麼快,但應該也就這一兩天就能趕回來了。”副尉甲說道。
孟知府聽到這話心裡才安定不少,派出去的探子可是打聽到那流民軍有三四千之眾呢,他們如今府城裡隻有一千不到的府兵,還一時不能在城裡就地征兵,容易造成內城混亂。
但是要有老袁拉過來的兩千丁壯的話,就穩妥多了,守住府城總是沒問題的,他手上的糧食可是不少,應該能耗得起,同時緊急修書給朝廷,讓朝廷派兵派糧趕緊增援。
而在前幾天城門緊閉之前,有一個女人交了入城費進了城裡來。
仔細一下,竟然是那楚姨娘。
她進了城就趕緊向韓家之前那個小院趕去,到了卻被告知人早就搬走了,這才又一路打聽,才終於到了韓府新院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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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韓采薇問路北上//
後山村裡,韓家三人本來想邀請大劉一家來吃個晚飯的,但這房子實在小,考慮到大劉家人多,一屋子坐不下。
再加上大劉受傷不好挪動,於是自家吃完晚飯後,韓采薇和王姨娘便提著一隻熏兔子去了隔壁劉家。
她們過去的時候,大劉家也剛吃完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