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五日後,田大和彭大一大早就去了渡口碼頭處,就想問清楚渡船幾點開出,便於他們後續按時帶著老小過來登船。
可是等走到渡口那處,卻發現一片嘈雜,仿佛還有爭吵。
打聽後才知道,原來一大早,渡船就從對麵開了過來,卻被過來巡防的官兵見到了個正著。
本來渡船和巡防官兵們是相安無事的,該給的孝敬月初都已經給了,官兵們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可是今天早上卻出來意外,原來官兵們換防了,原來打點好的那一批臨時被撤走,然後新派來了另外一批。
那新來的官兵頭子聽到河邊的動靜,當即就帶著人手趕了過來,他或許是不知道情況,或許是知道但想重新換他的規矩說話,看到渡船靠岸後,於是派心腹手下就去攔。
船家見這群官兵不是相熟的,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樣子,當即嚇了一跳,尤其見一個官兵握著刀就奔了下來,連忙跳了出來。
上來就一陣說好話,並且識時務地拿出了一錠銀子,悄悄塞給了那領頭的官兵。
隻見那領頭官兵掂了掂,見是一錠二兩的銀子,心下詫異這船老板竟然這麼舍得下本錢,要知道他之所以會被打發來這裡,本就是個邊緣人物,少有撈外快的機會。
還以為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是來坐冷板凳的,沒想到這處竟然還頗有油水,船家隨便就拿出二兩銀子,當即就貪念強烈起來,隻想要要多撈一點,後麵才好拿出更多銀子去打點去更好的地方。
於是拿了船家遞過來的銀子的他,仍然下令要扣船。
他們一行十多個官兵,各個拿著大刀,船家連連說好話加討饒,卻沒有效果。
見這船家隻一個勁兒地陪笑說好話,那領頭官兵明顯不太滿意,當即就令人砸了船上的好幾把椅子,做出一副要繼續砸船的樣子,嚇得船家一時不敢再說話。
見效果達到,領頭官兵笑眯眯地說道,“船家,朝廷派我來此處,是守衛邊防安全的,斷然不可能讓你們隨意渡船的,誰知道會不會帶了他國的奸細進來。”
店家急忙說道,“不敢不敢啊,我們過來那趟是不帶人的,肯定不會把奸細帶過來的。”
“那就更不行了,誰知道會不會把什麼朝廷要犯帶過去,那豈不是讓這處渡口成了朝廷的漏風口嘛,什麼人都能出去。”領頭官兵說道。
隨即轉折道,“不過嘛,也不是不能行船,隻是這辛苦費可不能少,我們兄弟幫你們好好守護著安全,不讓危險分子靠近和上船,是不是得收點辛苦費?”
船家連連點頭說道,“是,是,剛才那二兩銀子就是給各位兄弟吃酒用的,辛苦各位兄弟高抬貴手。”
領頭官兵搖搖頭說道,“二兩,這可不夠。”
“那……那要多少?”船家顫顫巍巍地問道。
領頭官兵想了下說道,“一船二十兩,否則你這船彆想在這渡口行走。”
船家不由得乍舌,二十兩,這可真敢要啊。
他一艘船,最多坐二十個人,對岸可是數著人頭給錢的,他拉一趟最多隻能得個二十兩。
之前他是會給這邊的官兵十兩作為打點,剩下的他還能掙個十兩,也算是還有掙頭,五天跑一次,哪怕河上有風險,這船本錢也不少,也還能掙個辛苦錢。
這如今要二十兩,那他還有個什麼賺頭,當即就想拒絕,可對麵官兵氣勢洶洶,一時不敢太生硬。
隻得討饒說道,“官爺,這麼多我實在拿不出來啊,我這跑一趟最多也就得二十兩啊,那豈不是白跑了。”
那領頭官兵可不管,他剛來不了解行情,隻漫天要價,不坐地還錢,態度強硬表示必須二十兩。
船家見好話說不下來,又不敢強硬去係繩索,隻得吩咐手下船夫,準備調轉船頭,打道回府,就當今天白跑這一趟了,後麵再說。
見他要走,岸上前來搭船的人可不同意了,他們可是都等了幾日的,就盼著坐這趟船過去的,怎麼還沒靠穩,沒等他們上船就要走啊。
有看到剛才官兵們敲竹杠的,當即就大聲說起來,“我們都是好人,隻想著過去謀個生活,不是朝廷要犯,大人還請放我們離開吧。”其餘人紛紛附和。
領頭官兵瞥了他們一眼,見他們一個個說得情真意切,隻抬了抬眼皮子說道,“想要坐船可以,一艘湊足二十兩我便讓船靠岸送你們過去,船家出不起這麼多,你們也可以出嘛,一起湊一湊。”
這話說得無賴得很,船家和眾人卻都無可奈何,有那膽子大的想再理論幾句,卻直接被一個官兵的刀柄狠狠打了一下,立即彎腰捂著肚子,人群一下子激動起來,另外幾個官兵見此,也紛紛馬上拔刀出來,嚇得眾人不敢再多說什麼。
一旁還在觀望的船家見他們行事如此霸道,也不再抱有希望,隻對眾人說自己去想想辦法,讓大家再多等幾日,然後便沒有再停留就往對岸而去,留下想搭船的眾人麵麵相覷。
等官兵們走開,大家夥兒才罵出聲,“狗官兵們,隻聽收入城費出城費的,如今竟然還收過河費的,要是說朝廷確實不讓我們過去也就算了,可如今朝廷哪裡有功夫管我們,還不是這些狗官兵自己主張的。”
“這還不讓我們自己去謀個活路啊,都憋在這裡憋死嘛,南方已經餓死了那麼多人了也沒見去管!”另外一個人附和道。
“就是啊,純粹就是亂收費,還要那麼多!”
眾人一陣罵罵咧咧,卻也不敢太大聲,那群官兵可還沒走遠。
船家讓他們也想辦法,眾人隻得商量是不是上船的人,再一人出500文,二十個人湊夠十兩,船家也出十兩,這樣就夠那二十兩了。
可是如今船家已經走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眾人哪怕想出了錢馬上走,也叫不回來人了,隻得回頭去村裡,看怎麼給船家送個信,表示隻要能趕緊過去。
田大和彭大看了個全程,不由得心驚,沒想到這臨門一腳,還能出這樣的岔子,沒想到這大金朝,從上到下就沒有不想著吃拿卡要的。
他們這一路,如果都老老實實交錢的話,可真的是要交不少錢,他們幾家賣房子賣得早,還算有些家底,勉強還能交得起,但那些從南方逃荒過來的,吃的喝的都快沒了,哪裡交得起。
交不起各種入城費、過路費,出路不是餓死就是參加流民軍了,大家肯定不想餓死,因此這加入流民軍的越來越多。
隻得說王朝末期便是如此,大部分普通老百姓誰不是想好好過日子呢,但有時候這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如今渡口這一幕隻是大金朝眾多地方的縮影,其它各處都在上演各種吃拿卡要的場景,比如那府城,進城費越收越貴,把大部分人都攔在了城外,府衙官員們賺得盆滿缽滿,卻沒有注意到,這激起來的民憤越來越烈。
不管是進城了的,還是被攔在城外的,都滿腹怨氣,進而持續升級為怒氣。
籌措了全部身家進城了的,發現城內各種物價都貴,工作還找不到,壓根兒生活不起,不由得後悔不迭,可不就憤怒又怨恨嘛。
而進不起城的,守在城外,府衙可沒有安排施粥,他們自己手上吃的越來越少,可不就很多人轉頭便就投了流民軍嘛。
因此,自那場大雨之後,流民軍的隊伍又壯大了不少,而熊磊則借著這一勢頭,催促城內的劉維趕緊舉事,隻等城內一亂,他們便在城外攻城。
孟知府感受到城內外的局勢緊張,這時候才開始急了起來,但醒悟太晚,此時布置已經有所來不及了,下麵的人又心思各異,無法擰成一股繩,不由得急得嘴角冒泡。
如今府城裡不少大戶人家,如同陽江縣當初,隻想著趕緊離開,很多人都想著去京城避一避,而不是想著出人出力幫著守城。
孟知府就隻得把希望寄托在袁大人拉回來的三千壯丁身上,一時對袁大人的倚重更深,各種好處沒少分給他,連韓家也沾光不少。
韓家如今住的院子邊上一戶人家,全家出城避難去了,他們索性把人家的院子給占了,整個韓府又擴大了一倍,韓老爺和韓夫人也不怕住起來空蕩蕩的嚇人,隻想著要住更大才好,可能是剛來時那個小院子擠起來的心理陰影。
院子更大了,又納了新姨娘,韓老爺自然沒有功夫去關注找回來的楚姨娘,而韓夫人則忙著鬥新人,也沒功夫搭理她,就正方便楚姨娘行事。
她不僅把“表弟”送進去了袁府,說去幫忙打打雜,長長見識,那色令智昏的袁二管家也沒懷疑,領著人回去了安排了個打雜的活兒,便沒注意到那“表弟”日日在府內打探偵察。
楚姨娘還把韓老爺藏糧的地方都摸了個遍,韓老爺還以為自己行事緊密,其實這些個日日琢磨他的小妾們,哪個不知道他愛藏糧食啊。
隻不過之前藏在莊子上,如今肯定是藏在府裡的,日日打探,可不就被她發現了好幾個地窖位置,暗暗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