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渡船折返//
日上頭頂,江麵上的霧氣基本上已經被吹散了,但叢林和灌木遮掩下,還是看不真切對岸,眾人隻得一直盯著水麵上,卻一直沒見船上有動靜。
“這船還來不來啊?”一人不由得大聲抱怨道。
“是啊,我們家的驢可都賣了,如今是回不去了,這船可得來啊。”另一人擔憂地道,其他人紛紛附和,他們如今都是隻等著過河了,沒留退路了。
後麵陸續來的人見此狀,便暫時沒有去賣牲畜,隻留了人在此處觀望,就擔心像前人一樣,牲畜板車都賣了,船還遲遲不來。
而韓采薇她們自然不會觀望了,因為她們注定回不去的。
知道不遠處有個村子可以賣板車之類的,她和韓大弟對視一眼,當即便說過去把板車處理掉。
車上吃的已經不多了,用兩副竹筐裝好,到時候挑起來,空出來的板車就可以去處理了。
姐弟倆沿著去往村子的路走去,拉到沒人處,悄悄收進空間門,如今她空間門裡有兩幅板車了,做戲做全套,她們還是往村子裡去了一趟,見裡麵除了村民,基本上沒什麼外人了,大家都去河岸了,便也立即就又趕回去了。
而對岸,船家送完人回來後,看風走了,便吩咐船手們準備再過去接一趟。
原來船家領著人去了莊子上,那處莊子走路半個多時辰,是一個農莊,裡麵有一些新開出來的土地,被縣衙買了過來作為接待點。
李順重新踏上這北方的土地,時隔十年,心裡不由得五味雜陳,沒想到還有能帶著家人活著回來的一天。
當時多難啊,到處都在打仗和捉人,又加上乾旱,哪裡種得出來糧食,也沒地方去買,隻得外出逃,吃了那麼多苦頭,隻為了活下來,如今竟然又回來了。
他不由得打量道路兩旁,如今天氣越來越暖和,路兩邊的樹上和草地上已經冒出了嫩綠色,流露出了一絲絲生機。
隻是道路兩邊的地都荒著,李順心裡不由可惜,這裡當年可都是良田啊,如今竟然草都半人高了,灌木也叢生,看不出來一點良田的樣子,不禁感慨萬千。
船家領著大家來到農莊裡,隻見農莊不大,十多畝地的樣子,四麵建著土牆,裡麵一棟土房子,挺簡陋的,裡麵辦事的人好幾個,都是從縣衙裡抽調過來的。
“李管事,我這又帶著外麵的人來了。”人未到,船家的話聲音先傳了進來。
裡麵走出一個中年男子,留著山羊胡,頗為高興地迎了出來,“哈哈,看來那彭千總幫著把你那個渡口的問題解決了,我還說怎麼還沒見你們來,邊上另一個渡口可又送了一船人過來了,正準備去你們那邊瞧一瞧的呢。”
原來離這個渡口外十公裡,還有另外一個渡口,也在做這人口偷渡的生意,接到人就,也是領來這處莊子交差。
聽到拿自己和對家渡口對比,劉船家也不生氣,高興地道,“這不是來了嘛,這次可是一次性拉了四十來個人,大大小小的,你清點一下,對岸還有好些人呢,我可又得再去拉一趟。”
“喲,你這處咋一下子這麼多人了?就算耽擱了兩趟,也沒這麼多吧?”李管事奇怪道。
“好像是說挨著的長陽府流民生變,好多人就都跑過來了,不過此時時間門尚早,人數還不算太多,我估計後麵幾天還得有很多要來,所以那彭千總可得多給我借幾天。”劉船家笑著解釋道。
聽了這話,那李管事先是麵色一凜,然後又放鬆下來,嘴裡說道,“那你自己和彭千總說去,我們縣衙可管不到他,不過他應該是樂意的,到時候也能計他一功的。”
“行行行,你趕緊清點一下吧,我還要著急過去呢!”劉船家催促道。
那李管事也不再多話,安排著手下數著人頭,男女老少沒區分,統一一個價,因為不管男女老少,如今慶國這邊都缺。
一共整整四十個人,給劉船家記好賬,他便離去了。
見熟悉的船家和船夫們離去,剛來的四十個人不禁有些緊張,忐忑不安地等著那管事的來安排處置他們。
李管事笑眯眯地安撫著大家,讓大家不要緊張,隻是例行檢查和登記,然後便吩咐手下抓緊弄起來。
像流水線一般,首先是一個大夫對來人進行身體檢查,主要是防止有帶傳染疫病的,不過如今沒有說哪裡開始發瘟疫,所以這個檢查做得不是特彆細致,隻是略微看一下麵色,沒有太重病色的都放過了,有一兩個那麵色蒼白的則是多檢查了舌苔之類的。
然後便是錄下姓名原籍家裡人口和離開原因等等,一個人問,另一個書記官專門執筆記錄。
這些也沒什麼不可說的,大家都紛紛從實道來。
再然後便是問分配意願,李管事大聲說道,“大夥兒,如今可以去村裡落戶,也可以去縣城裡,去村裡有地,隻是都是荒地,需要大家自己開,荒地前三年免稅,第四年開始征稅,統一十稅一,而去縣城落戶就沒地了。”
眾人一聽,絕大多數自然都選的是去村裡落戶,荒地也是地啊,更彆說還能免稅了,那可是立身之本。
隻有極少數的貼身財物不少,或者沒做過農活的,便想著直接落戶縣城去謀生。
此外整體分配還算人性化,沒有強製大家分家,有那一家一三十口的,也讓能分在一處,沒讓拆戶。
“大人,不知道我們會被分到哪個縣啊?”李順壯著膽子問道,彆的人都是外地來的,對於去哪裡並不是特彆有概念,因此也都沒問,而他不一樣,他本就是這邊的人,自然是想回原籍的。
“按照規定,你們這批都是要分去永安縣的,那裡如今荒地足夠多,才能夠容納你們這麼多人去立戶。”李管事耐心地解釋道。
眾人一聽,覺得理所當然,肯定是要分到人少地多的地方去的。
李順卻頗為失望,永安縣他知道,離他老家大古縣距離甚遠,中間門隔著一個府呢。
“能不能自己選擇啊,我們家想去大古縣。”見那管事的態度挺好,他又壯著膽子問道。
李管事見他還知道大古縣,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幾番,好奇道,“剛你登記的是雙林縣後山村,咋還知道我們這邊的大古縣呢?”
“我家祖籍是大古縣的,十年前戰亂流落到對麵雙林縣去的,如今也不知道族人都回去了沒,所以想回到原籍去生活,那邊也熟悉不是。”他有些討好的說道,按道理這種時候最好送點禮,但奈何囊中羞澀實在拿不出像樣的東西去賄賂這管事的。
聽了這話,李管事點點頭表示理解,不過他也為難地說道,“大古縣那邊之前接收了一批流民,如今已經沒有多少荒地可分了,你要是硬要去那邊落戶,可不見得能分到好地方,估計得挺偏僻的。”
如此一說,李順也猶豫起來,想回原籍是一回事,但他更想要去個好地方,尤其靠水的,之前可是受夠了地離河遠的苦,這下能重新分配,自然願意去沒什麼人的新地方了。
糾結了下,他便不再提大古縣,隻想著後麵有機會再去專門走一次尋親好了,眼下還是田地更為重要。
見眾人都沒有疑問了,檢查完也沒有生病的,登記完成後,李管事便每人發了個木牌,並讓他們再等等,和後麵那一撥一起去縣衙等候轉送。
見大家都又累又餓的樣子,李管事又吩咐手下端來幾大盆的粥,分給大家一人一碗,熱乎的粥下肚,眾人的心才安定不少,對後麵也多了些希冀,貌似的確是對他們不錯,希望能去個好地方開始好生活。
而河邊上,船家趕了回來,見風已經去了,便立刻拋錨起船。
對岸的人已經等得急不可耐了,終於見到河麵上又出現了船的影子,激動得瞬間門都站起來。
而哨所那邊,被打傷的大金官兵頭頭,聽到外麵的興奮叫喊聲,臉色陰霾,卻不敢出去阻止,因為打他們的人就坐在他們哨所不遠的地方虎視眈眈著。
韓采薇一行也準備好了,拿起行囊,牽兒帶女,扶著孕婦老人,隨著人流就向上船處而去。
顧青彥跟在離韓采薇不遠的地方,他本就虛弱,之前為了救王青花又是狠撞了一下,手上還受傷了,如今沒有板車可坐,因此便由韓大弟專門扶著他。
他暗暗打量了邊上的韓大弟,見他比自己高半個多頭,也壯實很多,有一種力量上的壓製感,不由得暗暗歎氣自己真的是無用太虛弱了。
同時看著前麵的韓采薇,那比一般閨秀稍黑的皮膚,那結實修長的身材,也都不覺得彆扭了,隻覺得那活力四射的樣子,看著就生命力旺盛,眼神裡不禁流露出一點羨慕。
經過這幾天相處,他稍微放開了點自己,不再悶著不讓人接觸,不過依然很沉默。
瑛娘見他好歹願意和人接觸了,一陣欣慰,而王青花經過之前救命那一遭,也不再反感這高冷少年了,隻叮囑自己一對兒女好好和人家相處。
至於閻一,此時已經站在張家那堆人中間門去了,肩上扛著小釘子,高興地往船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