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抵達渡口//
寬闊的河麵上,河水湍急而過,濺起不少水珠,形成霧氣,讓看不太遠,船上的眾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船頭船尾的船夫行船。
此處還是這一段河流最為狹窄和平緩的河段,其餘要麼兩岸是懸崖,要麼水流更急,更是無法通行,因此方圓十多裡就這一個渡口。
有這樣一條大河作為邊界,慶國和大金國這些年都還算相安無事,這也是為什麼兩國都沒有在此處重兵布防,尤其大金隻是打發了十幾個官兵來此巡防。
大金朝廷上下,如今的精力更多在應對南邊和西邊的騷擾,以及內部的鬥爭和天災之中,尚且顧不上北邊沉寂平靜的慶國。
而慶國,如今正是蟄伏時期,也沒有與南邊開戰事的想法。
一百多年前,中原大地分裂成為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國家,其中最大的三個勢力,從北向南分彆是慶國、大金國和魏國,三個國家實力差不多,打來打去難以分勝負,後麵大家都覺得耗不起了,便立下了停戰協議,不再想著一統一天下,隻卯足了勁頭發展自身。
隻是隨著時間門發展,三國內部都出現了問題,其中慶國最先內亂。
經過兩任皇帝的用心耕耘,慶國已經頗為繁盛,但毀掉這份繁華,隻要十多年的內亂就夠。
皇位傳到第三代,老皇帝沒有嫡長子,下麵四個兒子就展開了皇位之爭,恰好又碰上天災四起,內部的流民起義,更北邊的遊牧族趁機入侵,一時內憂外患,繁盛轟然倒塌,百姓生靈塗炭。
這一亂就是十多年,期間門還被大金國趁亂占了一些地盤。
直到五年前,最小的四皇子異軍突起,戰勝了自己幾個哥哥登上了大寶之位,號稱玄明帝。
玄明帝當時還年幼,悄悄蟄伏起來,坐觀三個哥哥打得不可開交,直到後麵三個哥哥都受損不輕,而他也長到了十八歲,帶著一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鐵軍殺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敗了三個哥哥,登上皇位。
然後便是平內亂,打外敵,下了狠功夫把北邊的遊牧民族壓住了,也狠狠敲打了西邊的夷族,南邊的大金國則是剛冒了個頭又縮回去了,慶國總算是內憂外患都平息了下來。
玄明帝終於有時間門考慮國家發展了,可是扒拉一看,卻發現經過十幾年戰亂,舉國上下人口凋敝,到處荒蕪,想要中興的話,必須休養生息。
可是休養生息哪裡有那麼快,一茬人口成長起來,可比一茬莊稼要的時間門長得多,隻得耐住性子,薄賦役,勸農桑。
玄明帝向來是個有耐心的,之前就能硬生生蟄伏十來年才出手,如今不過是不搞事讓國家和人民緩口氣好好發展,他坐得住得很,這才兩年時間門呢,成效才稍微顯現,還要繼續休養。
同時,趁著近來大金朝內亂,他吩咐下麵的人悄悄地撬大金人口的牆角,隻是一直做得不過分罷了,那處渡口就是眾多撬口之一,運作了好長一段時間門了,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人口引進流程。
那些關於北方吸納人口的消息都是他們組織人放出去的,隻是如今消息放出去還不夠久,現身說法的人不夠多,大部分人還將信將疑,還沒有引來特彆多的人。
不過近來隨著大金那邊遭遇天災和內亂,北上而來的人越來越多了,負責此事的官員不由得高興,年底又能拿出好成績了。
如今在玄明帝手下為官,既容易也不容易,容易在於隻要踏實做事且能拿的出來實實在在的成績,便能得到重用,不容易在於沒有捷徑可走,要辦的多是實事,沒有那麼容易做好,殫精竭慮得很。
所以大金的官員們如今既幸福又痛苦,不過做慣了,就發現相對往朝,如今還是要更好為官的。
且說渡口這處,大半個時辰後,船才劃至對岸,等船停穩,眾人依次下船,再踩到土地上,這懸著的心才紛紛落下。
沒想到看著隻有幾十米寬的河,度過來竟然這樣險難,眾人不由得感慨。
隻見河對麵也是山林和荒地,看不到一戶人家。
了解後才知道,此處距離最近的縣衙頗遠,如果走過去的話可要五六個時辰,天黑了都不一定能到。
為了更好接收這些來投奔的人,縣衙便在距離此處渡口不遠的莊子裡設置了一個接收點,大夥兒一下船,踩上去的土路便是通向這個專門負責接收人口的莊子。
“大家帶好東西,跟著我走。”那船家交代手下船夫看好船隻,吆喝著便要領著大家就往莊子那邊去。
見大夥兒要走了,當即就有人著急地大叫起來,“船家,不去對麵接人了嘛,剛才不好多人還沒過得來!”
說話這人的同伴還在對岸,此時見船家要鎖船走,自然著急。
“過不去啦,剛才起風了,不能上河了,不然我也想著早點過去的。”船家說道。
他也著急過去掙錢啊,加上那些官兵還在對麵呢,也還要去接,可是這風說來就來,貿然上河的話,很容易翻船的,還是等到下午再看看。
見還有人著急,他安撫道,“等到下午風去了,我們還會過去的,先帶大家過去安置,另外我和夥計們也還要吃個飯不是,這劃船可是不輕鬆。”
此話一出,眾人才安靜下來,劃船的確不容易,那麼多個水手,早春的天氣下,熱得恨不得光著膀子,才得以劃動大船過河。
於是過了河的四十個人,便不再多說,老老實實跟著船家等人去那處莊子上了。
河麵很寬,加上如今天氣還算冷,河上還有水霧沒有吹散,留在原地尚未過河的眾人一時看不清楚對岸的情況,隻見到船開進霧裡,便沒了蹤影。
踮著腳苦等顯然也不是個事,大家隻得隨地找地兒坐著,就連小孩子也都滿眼期盼的看著對岸,盼著那大船再次開過來,這次一定要跑過點,心裡暗想著。
而彭千總帶著手下,就在不遠處的一塊平地上守著,防止那些大金官兵們過來搗亂,他們帶了有乾糧,已經做好了多留幾日的打算,至少要護送這一波人都過了河去。
就在大夥兒紮堆坐在河邊平地上,翹首以盼之時,韓采薇幾人趕到了。
眾人都麵向河麵,沒有看到後麵的來人,還是田一家的田孝和田順兩兄弟,玩鬨的時候轉過頭看到了他們,頓時激動地大叫,“韓哥哥!韓姐姐!我們在這裡!”
韓采薇他們頓時大喜,沒想到田家人竟然還在這裡,頓時三步化成了兩步,就向人堆處走來,其中尤其閻一走得快。
隻見他快步就跑了過去,看到人堆中除了田家,彭家和張家人也都還在,尤其看到小釘子精精神神的樣子,高興地跳進去就抱起小釘子舉高高,把邊上一時沒反應過來的張家人嚇了一大跳,張嫂子更是緊張地站起來就要拚命似的。
站起來看清楚是閻一,瘦了一些,胡子也更淩亂了一些,但確確實實是閻一,這才麵露喜色。
“閻一叔!”小釘子最先看清來人,開心地叫道,再咯咯地笑起來。
眾人都往這處看來,看原來是認識的又遇上了,便不再關注,隻田家、彭家和張家三家人都站了出來,關切地看著久彆的閻一,打量他上上下下都好好的,這才放了心。
順著閻一的方向,再往後頭看,見韓家三人也來了,也都還完好,大家不由得也為他們高興。
隻韓采薇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家牽連了他們,走上前去就道歉。
“咱們哪裡要說這樣的話!事情都過去了,大家無事就好。”張大娘率先說出釋放善意的話,她家的確是受牽連最大的,尤其是小釘子這個小娃娃還遭了一頓打,不過想到之前人家給了藥救了小釘子一命,畢竟人也沒出事,所以自然就不計較了。
“就是,你們也不是故意的!大家又能一起走了。”田大娘接過話來,她本就對韓家幾人有好感,又因為韓家免去兵役,她自然也是沒有不滿的,彭家也是一樣的想法。
這不彭大娘馬上就說道,“都怪那王屠戶家也太壞了,不知道他們如今怎麼樣,征兵有沒有躲過去?可把他家人都征去算了!”
而此時草叢角落處窩著兩個女人,蓬頭垢麵的沒人認出來,赫然是王屠戶家兩個兒媳。
原來她們也往北邊逃來了,早就看到老街坊幾家人了,隻不過沒敢上去打招呼,畢竟自家當初害得那張家挺慘,她們可是知道的。
雖然她們如今逃了出來,已經不是王家人了,錯誤也不是她們做的,但還是不好意思去,這會兒見到韓家人來了,更是躲得遠遠的。
兩人不由得緊了緊貼身放的盤纏,隻想著趕緊過去對岸,開始新的生活。
幸好沒有孩子,不然還舍不得孩子,如今隻說是寡婦,重新開始完全來得及,兩人暗暗交流道。
至於兩人的家人,在陽江縣下麵的村子裡,之前去打聽過,都被流民衝擊不知道去哪裡了,所以兩人無法回去,隻得去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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