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城中最後一點雪化儘,不知從何方吹來一陣微風,送來些許暖意。眼看著一棵棵老樹抽出嫩芽,新的一年也就要到來了。
阿五放下手中的書簡,淺淺伸了個懶腰。
阿五並非沒有名字,隻是此方並非她前世所認知的世界。凡是有靈根能夠修仙者,在引氣入體之後才會被賜予名字,作為來到這一世的證明。
而阿五前世自然是有名字的,她名喚行簡,正好也姓白。
仔細想來,白行簡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十二年了。
這一世白行簡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凡人家庭,而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等到十歲那年被檢測出身具靈根資質,一家人歡歡喜喜地看著她被本家的修士帶走,在這兒已然生活了將近兩年,也認識了一群新的朋友。
沒等阿五放鬆片刻,外麵就傳來一道雀躍的女聲,“五妹五妹,該去聽講師授課了。”
還不等阿五起身,外麵便走進來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孩兒,麵容俏麗,看著十分喜人,頭上的金釵閃著富貴的微光。
和阿五不同,紅衣女孩兒是有名字的,名喚白靈筠,是她親祖母,一位官居五品的元嬰修士親自起的。
看到阿五已經起身,白靈筠笑起來,快步過來拉住阿五的手,“今天夫子說要考以前的課業,咱們可得早點兒去。”明知道白靈筠言不由衷,她也沒說什麼。
等到了外麵,已經有幾個女孩兒在馬車旁邊等著,大家都住在一處,自然要一起去才是。
馬車很是華麗,黑漆的車軸,石青色的車幔,看起來樸而不拙。拉車的馬也是毛色鮮亮的青鬃馬,鼻息噴吐之間很有一種神氣。
這是很自然的,這匹馬可是二階靈獸,可以比擬人修的築基期,自然不凡。
這也是家族專門撥給這些已經檢測出來身具靈根,但具體資質未明的孩子平日去府學聽夫子授課的代步工具。
幾人說笑著上了馬車,彆看馬車外表不大,其實內裡的空間完全足夠容納這幾個女孩子,內部甚至還有一張小方桌,上麵放著用靈米、靈麥做的零嘴兒。
這一輩的女孩子一共隻有九人,彆看人少,每一年都有新進的弟子,隻要裡麵有一個靈根資質尚可的,那便又是家族的綿延。
而白氏對這些後輩們的教導絲毫沒有放鬆,或者說修真界中的世家大族都是如此行事,很看重對族內子弟的培養。
待到所有人都坐穩後,靈馬發出響亮的嘶鳴,飛快地向府學駛去,而在車內的人卻感受不到一絲搖晃。
在幾人的說笑聲中,馬車很快便到了府學。
而巧合的是,另一輛馬車也停到了府學前,去另一邊進學的男孩子們也到了。族裡男女是合在一起論輩分的,隻是因為女修和男修的身體結構不同,所以在最初的這段時間裡,女孩兒和男孩兒是分開來進學的。
雙方幾乎是腳前腳後下的馬車,互相見過禮後,女孩們進左邊的門,男孩們進右邊的門,可謂是涇渭分明。
等進了正門,又繞過兩道抄手遊廊,這才到了夫子講學的地方。這還是沒有修行時進學的所在,等正式修行後,要去的稷下學宮那才叫一個大呢。
夫子已經等在那裡,好整以暇地拿著手裡的書簡,一臉笑容地看著阿五一群人。
“見過夫子。”幾人向夫子問過好後在各自的蒲團上盤腿而坐,雖然還沒有開始修行,但已經潛移默化地被教導一些修仙者的習慣,也是為以後打基礎。
夫子是一個極秀美的女修,著一身緗色常服,腰上佩著一枚半月形玉玨,頭發隻鬆鬆地挽了一個髻,用一根玉簪簪著。看著倒不像是個金丹期的修士,反而有一種閒雲野鶴般的隱士風流。
笑著應下之後,便對幾人道,“前幾日便說了要考教課業,今吾出一策論,爾等對之,如何?”讓金丹修士為一群還沒有開始修行的孩子們啟蒙,也隻有世代公卿的白氏這等家族了。
幾人恭敬道,“謹遵師命。”師者乃傳道授業以至於解惑也,夫子這樣用心教導,為眾人開蒙,當然擔得起一聲老師。
和光真人含笑道,“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也?”
眾人思索一番,白靈筠率先答道,“君子固然藏器,然亦需待時而動,此之所謂時機者耳。”這便是說君子固然藏器,也要等到時機成熟才能顯露。
和光真人微微頷首,“雖無新意,倒也難得。”畢竟與和光真人往日所講差不離,然而白靈筠第一個開口,也是需要勉勵的。
白行簡心中一動,對和光真人道,“君子藏器於身,主心也,待時而動,主行也,心與行之間,亦同陰與陽之間,陰陽相濟方能調和始終。若一意主心,則難免錯失良機,若一意偏行,則可能空耗其身。吾等塵世中人既然藏器,便需知何時能用,亦敢為所用。”
“好!”
白行簡話音剛落,和光真人忍不住合了手中書簡,一臉欣慰地看向她,為她的回答不由自主地喝了一聲彩。
和光真人目光溫和地看向白行簡,“五丫頭這個年紀能有這般見解已屬難得。”和光真人暗道,五丫頭既有這般心性,若是再有一個尚可的資質,說不得便能比旁人少走幾年彎路。
白行簡得了夫子的誇讚並不得意,她一直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如今尚且沒有進入修行,又怎能因為一句誇讚便沾沾自喜。不過白行簡心裡還是高興的,為她自己的進益有人認可。
其後幾人的回答都不如阿五那樣令夫子眼前一亮,不過夫子仍舊一一勉勵過去,並不讓幾人感到失落。
要知道族裡在後輩子弟修行前讓金丹修士為其啟蒙,為的就是正其心性,明其心智,日後不要在同族子弟中生出嫌隙來。
和光真人最願意看到的還是幾人之間能夠和睦相處,本來就是一家子姐妹,雖然日後會有資質的差異和各人進境的不同。然而在修行前的這一刻,也將會是很珍貴的一段回憶。
考完課業,和光真人又講典籍,再然後又讓幾人習字。縱然日後各自修行,眼下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和光真人並不在這一點上寬鬆幾人。
習完字,便到了用中飯的時辰。仿佛是心有靈犀般的,和光真人這邊剛停下沒一會兒,送膳食的人便到了。
來人是一位築基女修,是白靈筠祖母榮恪真君派來的。
築基女修先對和光真人問好,然後將帶來的膳食分給白靈筠幾人。
雖然眾人還沒有開始修煉,但現在已經在用最低等的靈米滋養身體,提前適應靈力的感覺。不至於日後修行時感到不協調,還要花費時間再去適應。
和光真人看著眾人笑道,“既然到了時辰,不若你們姐妹幾人演禮一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