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去。”阮妤臉上掛著笑,語氣卻很平淡,她在家中一向說一不二,底下人自然不敢質疑她決定,輕輕應了一聲,剛要離開,又聽人說,“以後見到不必這樣稱呼,我不是你們大小姐,你們大小姐已經歸家了。”
話音剛落,阮母和那幾個下人便都看了過來。
阮妤卻不再多言,那幾個下人相互對視一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低頭又朝她告了禮,這才往外退去。
等他們走後。
阮妤看著神色還有些怔忡阮母,笑了笑,握著她手搖了搖,問她,“阿娘,阿爹在哪?”
阮母一副還沒回過神模樣,訥訥道:“你爹還在書院,估計還得過會才回家。”想到阿妤先前那番話,突然又激動地站了起來,她本來還不敢確定也不敢過問,生怕自己黃粱一夢,轉瞬就醒,如今,如今——
她看著阿妤,想到她先前說話。
阿妤意思是,是從此就留在家中吧?!
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兩日不曾歇息好麵容也因為得了阿妤準話,變得紅光滿麵起來,想著把這個好消息立刻說給孩子他爹去,阮母火急火燎道:“我現在就去喊你阿爹回來,他要是知道你回來肯定高興!”剛往外頭走出幾步又想到自己居然留阿妤一個人在家,忙又止了步子回過頭,氣喘籲籲道:“阿妤,你在這坐會,我去去就回來。”
說著匆匆跑了出去,打算喊個相識人去書院傳話,讓孩子他爹早先回來。
阮妤看著她風風火火模樣,手托著下巴,眉眼也忍不住彎了起來,前世她對阿娘唯一印象就是蒼白,病弱……如今能見到這樣健康有活力阿娘,她怎麼會不高興?
……
霍青行剛走到門外就聽到阮先生家門前幾個臉生下人在說話。“這,咱們就這樣回去了嗎?”一個車夫看了眼裡頭,又看了眼那幾車禮品,猶豫道,“這可是盛嬤嬤親自交待,咱們就這樣回去,夫人能高興嗎?”
“可大小姐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另一個車夫語氣為難。
其餘車夫一聽這話果然沉默下來,又過了一會才有人小聲說,“府裡不是說大小姐隻是回來住幾日,過些日子肯定就受不住要回去嗎?怎麼我看大小姐今天意思是以後都不回去了?”
“罷了罷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到底怎麼樣還是交給夫人去處理吧。”說話是這群車夫裡領頭人物,姓車,他說著就要上馬車,餘光卻瞥見隔壁門前一個提著一籃子柿子少年,那少年就站在那,穿著一身樸素到再樸素不過青衣,鳳眼黑眸,身形挺拔修長,見他看過去就抬起一雙沒有什麼情緒眼,他看著看著也不知怎竟神色一怔。
那少年卻沒理會他們,徑直走了過來。
因為道路狹窄,馬車和人又都擠在一道,他過不去,索性便停下步子,看著車大,“麻煩讓讓。”語氣客氣,聲音和表情卻很淡漠。
車大愣愣讓開。
“多謝。”霍青行朝人點了點頭。
其餘已經上了馬車車夫見車大遲遲不動,忙喊人,“大哥,怎麼了?”
車大這才回過神,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先前竟一直屏著呼吸,他連忙擺擺手,說了句“沒事”,上馬車時候還是沒忍住朝那少年離去方向看了一眼,這樣破落地方居然還有這樣少年,瞧著竟比大小姐未婚夫還要讓人覺得貴氣和心驚。
……
馬車剛離開,阮母就出來了。
這裡左鄰右舍感情都很好,見阮母出來,剛剛懼於那些車夫人這會紛紛圍了過來問,“庭之他娘,你家姑娘回來了?這就是……”市井人家對官家小姐有天生畏懼,他們不由壓低聲音,“城裡知府家那位吧?”
小鎮上哪有什麼秘密?
昨日阮家門前突然來了一輛馬車,還走下幾個富貴婦人,今早阮家那個小女就進了城,說是去城裡當小姐了,他們盤算了下也就明白事情來龍去脈了,怪不得那阮家小女長得跟阮家夫婦一點都不像……原本還以為阮家以後沒女兒了,哪想到剛剛突然來了個仙女一樣小姐。
這會眾人一邊說,一邊踮起腳揚長脖子往裡頭看,可到底離得太遠,瞧不真切。
阮母心裡高興,嘴角也忍不住抿開一抹笑,有心想說幾句,但又怕自家城裡來姑娘不喜歡這市井做派,輕咳一聲擋住了門,“回來了,等過幾天帶她見你們,今天就不招待你們了。”
旁人見她這般,撇了撇嘴,到底還是先回去了。
阮母見他們離開,這才又招來一個在旁邊玩小孩,“小虎子過來,你替嬸子跑一趟,跟你叔說下,讓他快點回來。”說著還從腰間拿出幾文錢給他。
那機靈小孩拿到錢立馬脆生生笑道:“嬸子您等著。”
說著就往不遠處書齋跑去。
阮母想回去陪她家姑娘說話,剛要進去就瞧見霍青行身影,笑著喊住人,“小行。”
霍青行頓足,朝人點頭,“嬸子。”
阮母笑哎一聲,看了一眼他手裡端著一盤連油水都沒有炒青菜,皺了皺眉,“你二嬸就給你們兄妹吃這個?”又見他手裡還提著一隻空籃子,就知道他是給人送柿子去了。
誰不知道霍家院子裡那幾株柿子樹最甜不過。
心裡氣他二嬸是個鐵公雞,看著人模人樣,還總是標榜自己多疼這對苦命兄妹,實則他們這裡人誰不知道她做派,也就這對兄妹實誠,從不說人壞話。
歎了口氣,又軟聲道:“今天嬸子做菜,你和你妹妹來我家吃吧。”
霍青行溫聲婉拒了,“不用,您和先生吃吧。”
阮母還想勸,但想到今天自家姑娘第一天登門,到底還是作罷,隻說,“那行,等過幾日再請你們兄妹上門。”
她滿臉高興,霍青行想到先前那幾個車夫說話,目光往她身後看了一眼,他是見過那位知府小姐,上回去江陵府時候,他被同窗拉著過去便瞧見她在那施粥,他還記得那日她墜著一對寶石耳墜,穿著一身石榴紅短衫,底下那條裙子上還撒著金片,身後簇擁著十幾個丫鬟、婆子,那樣富貴小姐又怎麼可能習慣這樣市井地方?阮嬸這高興還是太早了。但他並不愛說這些閒話,也就隻是朝人點了點頭,等人進去後也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