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阮妤的?呼吸在這一瞬滯住,密集的?心跳如擂鼓一般,震得她有些頭皮發麻,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走向。
她張口,有很多話想問,卻吐不出聲音。
霍青行?這會沒看她,他抱著她立於庭院之中,眼睛望向不遠處的?濃濃夜色,似乎是在看一株盛開的?桃樹,又似乎什麼都沒看,他沒有立刻說話,實則他這會思緒也有些亂,不知道從哪說起……其實已不是第一次猜測自己的?身世了。
早在碰到許老先生的?時候,他就猜測他親生父母應該是長安城的貴人。受莊相邀請赴長安的?時候,他也曾猜想會不會在長安遇到自己的?親人。
可這近一年的時間,他並未發現其他線索,便隻當自己的?親生父母已然離世,亦或是根本就不想認回?他。
對此。
他沒有多餘的?想法。
他如今的?境況就很好,並不想改變什麼。
直到近日發生的?一些事,再次讓他聯想起自己的?身世——
先是阮老夫人突然的關懷,然後是蕭常的?出現,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今日保和殿龍椅上那位的?異樣。有些東西,你覺得太過驚奇不敢去想,但實則,放開膽子?去想,便會發?現有些東西並不難猜……隻是結果的?確駭人。
剛才一路策馬歸來,他麵上看著和平日並無差彆,實則心下如驚濤駭浪,要不然黑衣人刺過來的那一劍,他不會躲不開,也不至於讓蕭常為保護他受了傷。
他想了多久,懷中人便看了他多久。
霍青行?低頭的?時候看到她擔憂的目光,他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歉聲:“我也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停了停,聽著隔壁院子的?歡聲笑?語,又過了一會,仍是神色平靜地和她說:“就先從莊相說起吧。”
晚風攜帶他平靜的?聲音,然後散於夜色之中,“起初莊相待我好,我心中是有些奇怪的,隻是這近一年相處,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便隻當我是多心了。”
“然後便是阮老夫人,你的?祖母。”他低頭看她。
“祖母怎麼了?”
霍青行?笑?著抬手去撫
她的眉,“其實也沒怎麼,她的溫和與關切,我起初都以為是因為你的?緣故。”他說到這,停了停,又道,“但有些事串聯在一起便不同了。”
阮妤沒說話,目光卻一錯不錯看著他。
霍青行?繼續握著她的手,忽然說,“我今日進宮的時候,看見兩個人。”
阮妤一怔,“除了陛下還有誰?”
霍青行?看著她,吐出三個字,“忠義王。”見她神情微變,霍青行?不知她知道了多少,便把自己猜測的?一並說了出來,“我在青山鎮時曾有一位師父教我學文習武,他總是戴著帷帽不以真麵目示人,我不知他是何身份。今日看見王爺的時候,隱約覺得有些像。”看了眼阮妤的?神色,他笑?,“看來我猜對了。”
這事,阮妤也才知曉不久,此時聽他語氣輕快,她卻不知為何,心臟越發?揪緊了,她的紅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手緊緊抓著他的?,聲音都有些啞了,“你還猜到什麼?”
“……丹陽郡主,是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詢問讓阮妤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本以為霍青行?會徐徐圖之,沒想到……她仰著頭,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人,月色下,他容色清雋,眉眼溫潤,似乎說的不是自己的?事,而是旁人的。
“你怎麼猜到的?”她喉嚨發?澀,聲音沙啞。
“關聯的?人。”霍青行?的?青色衣袍在夜裡發?出獵獵聲響,他麵色不改,唇角甚至還微微翹著,他一節節去掰開阮妤攥得有些發?白的手,輕輕地按揉,然後包攏於自己掌心之中,語氣緩慢從容,“莊相,忠義王,阮老夫人,還有當今天子,他們幾人有個共同點,那就是丹陽郡主。”
阮妤想問他知不知道他的?生父是誰,可看著他單薄輕垂的?眼簾卻有些說不出口。
她知道他遠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麼平靜,他握著她的手其實也在微微顫抖,細微,卻還沒到不易讓人察覺的?地步,他也才十七歲啊,哪裡真能那般鎮定?
她的心又劇烈疼痛起來,像被細密的?針紮著,她唇瓣翕張,嗓音抑製不住微微發?顫,“霍青行?……”
她仰頭看他。
淚水一點點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的明光聰慧
、溫潤、即使身處黑暗也有一顆積極向陽的心,從不會因為經曆的?事和所?處的?環境墮入淤泥……他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可阮妤卻覺得難過。
難過到,她忍不住抬手用儘全力緊抱住他。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沒有絲毫準備的?霍青行?倒退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扶抱住她,低低笑?了起來,隻是今夜這抹笑容注定無法如從前那般純粹乾淨。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口,“是……他嗎?”
他沒有問誰,但阮妤仿佛知曉他說的是誰,她沉默了一會才在他懷中點了點頭,喉嚨發?澀,心裡發?苦,啞聲答道:“……是。”
霍青行?便沒再說話。
很久,久到阮妤都開始擔心他想抬頭的?時候,卻聽到一道近乎縹緲的?聲音,“真是啊。”他起初隻是猜測,猜測如果他的?生母是丹陽郡主,那作為郡主丈夫的莊相為何一點反應都沒有?
後來聯想那位的?異樣,大概就清楚為什麼忠義王要把他帶離這個地方了。
“……霍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