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竊竊私語,開始在月老會的男人們臉上來回打量,看誰長得憨頭憨腦,可能會生出個虎頭虎腦的孩子。
男人
們立刻把臉板起來,腰挺直了。
看我看我!我絕對是個好生養的男人!
好像有哪裡不對?呃,不管了!總之,看我!
於是,月老會圓滿成功,所有女子都成功領回了一個青壯男人。
就算這些男人會隨軍打仗,但朱元璋將士的女眷,都會得到駐將駐兵的優先照顧,無論是體力活還是安全,都不成問題。
就是這些個男人剛跟著女人們回家那幾日,第二天訓練都使不上力。
又過了幾日,他們都賴在訓練場上不敢回家。
朱文正和李文忠兩個小將不明所以。悄悄打聽原因之後,兩人差點笑破肚子。
他倆笑聲太大,吵得看書的陳標直翻白眼。
……
在應天的朱元璋接到從揚州送來的文書和家書,也差點笑破了肚子。
他把朱文正寫滿不正經話語的書信丟給了被迫留守應天,給他打下手的湯和。
湯和看完之後,樂得不行也羨慕得不行:“大帥,我想去揚州保護標兒。”
朱元璋笑罵道:“你彆想,想也沒用,你的懲罰期還沒結束呢。”
湯和抱著腦袋痛苦道:“我都半個月沒喝酒了。”
朱元璋道:“才半個月而已……”
見朱元璋又要嘮叨他,湯和趕緊轉移話題:“說起酒,大帥,你準備怎麼處理胡三舍?”
朱元璋橫了湯和一眼,責怪湯和打擾他的好心情。
最近外麵人繼續對朱元璋口誅筆伐,仿佛朱元璋已經眾叛親離,但湧向朱元璋領地的百姓越來越多,到處一片欣欣向榮,荒廢的田地都種上了新苗。
朱元璋本正高興著,陳家酒樓管事一則稟報,讓朱元璋黑了臉。
攻取婺州後,朱元璋得朱升“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九字建議,頒布禁酒令。
這禁酒令其實不禁止民間自己釀酒自己喝,隻是禁止大規模販賣。所以酒樓所販賣的酒都不是糧食酒。
比如朱家酒樓的酒,就是甜菜根製糖後的殘渣所釀造的甜菜根酒,酒味淡,雖平價販賣,但每日限量,尋常客人難得喝到。
越是禁止的東西就越有人趨之若鶩,陳家的酒樓老實,其他酒樓可不願意放棄酒水這暴利的東西。他們總會變著法子偷偷釀酒賣酒。軍中也有人嗅到商機,和酒樓裡外勾結,倒賣軍中屯糧用於釀酒。
朱元璋麾下有一大將名為胡大海,是朱元璋最為信任重用的將領之一。
胡大海有兩個兒子,次子胡關住得他真傳,跟在他身邊隨軍征戰;長子胡三舍是個沒用的紈絝,待在應天混吃等死。
這胡三舍本事沒有,膽子特彆大。他賣私釀的酒,居然賣到了陳家頭上。
馬秀英在應天商人陳迪家中產子,後陳標誤以為自己是陳家人,暴露了自己神仙童子身份,又得一個倒黴相師的批語後,陳迪當機立斷奉上家業,成為了“陳國瑞”的族人和大管家。陳家重要崗位上都換上了朱元璋的人。
酒樓中的管事,個個都是朱元璋的密探,或者受傷不能上戰場的親兵。
於是管事當即誘騙胡三舍進小院商談,店小二一擁而上將胡三舍捆住,直接稟報給朱元璋。
朱元璋按住額頭:“胡大海怎麼會有這麼個混賬兒子!”
湯和道:“他自己一定也很想知道,不然也不會重點培養二兒子,把大兒子扔應天不管。”
朱元璋罵道:“他不管,讓我管?按照軍令,我該砍了他!”
還好胡三舍被陳家管事拿下,這事還有周旋餘
地。若被其他人發現告發,朱元璋就兩難了。
胡大海還在前線作戰,砍了他兒子?朱元璋就算不擔心胡大海會反叛,也心疼這個老夥計。
但不砍,他的禁酒令豈不是一張廢紙?
湯和道:“不過此事挺怪異。胡三舍就是一沒有領任何職務的紈絝,他哪來的本事偷糧釀酒?”
朱元璋臉一沉:“這說不準是有人試探我呢。”
湯和見朱元璋心中有數,便不再賣弄自己的才華。
他道:“那現在怎麼辦?先藏著?”
朱元璋道:“如果是背後有人試探我底線,恐怕此事還不算完。”
湯和皺眉:“大帥的意思是,就算胡三舍被咱們藏起來,也會有知情人告發胡三舍?”
朱元璋冷笑:“先是藍玉,然後是胡三舍,下一次他們還會找誰?”
湯和疑惑:“這事和藍玉有什麼關係?”
朱元璋道:“藍玉跟著常遇春南征北戰,很少回應天。就這麼幾日時間,他就能遇到一個正在賣藝的麵容姣好的女人……”
朱元璋冷笑了一聲:“那賣藝的父女倆是無妄之災。那女人能露出姣好的麵貌,是因為頭一天晚上得了好心人救助,洗了澡,換了身好心人的舊衣服。”
這兩件事藍玉和胡三舍都活該。背後之人都隻是把吸引人的東西拿出來,引誘他們露出貪欲。若是沒讀天書之前,朱元璋肯定不會發現背後黑手的存在。
讀了天書,被陳標教導之後,朱元璋才知道“糖衣炮|彈”這個詞。
現在已經有了大炮,朱元璋和元朝廷早就用大炮對轟過。他知道炮|彈這玩意兒有多厲害。
裹上糖衣的炮|彈,這比喻真是太形象。
拉攏,腐化,利用,手握把柄之後,自己手下的將領們就會為那些士紳豪強富商所用,甚至成為他們的傀儡。
老夥計們目前還不好腐化,所以就盯著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兔崽子們下手?
朱元璋閉上眼。他想起標兒的話,屠龍者終於成了惡龍。
自己還沒打下天下,就先嘗到了坐天下的難。
湯和看得沒有朱元璋透徹,他隻是從自己淺薄的見解出發,推測道:“他們引誘藍玉和胡三舍作惡,違反軍令,然後再拱一拱火,逼得大帥你不得不殺藍玉和胡三舍,然後策反常遇春和胡大海?”
朱元璋淡淡道:“可能吧。”
朱元璋相信,常遇春和胡大海都不會因此事叛逃,謝再興是個例。
對方並不是想要自己殺藍玉和胡三舍,恰恰是希望自己因為常遇春和胡大海,不處罰藍玉和胡三舍。
自己如果這樣做了,就是暴露了自己的底線,他們就能拉攏和腐化更多的人為他們謀利。
湯和道:“大帥,如果他們真的告發胡三舍,那大帥該怎麼做?”
朱元璋道:“讓胡三舍死了就好。”
湯和瞪大眼睛:“真殺啊?!大海正在攻打處州呢!”
朱元璋道:“我隻說讓胡三舍死,又沒說殺他。”
湯和被驚嚇得更厲害。難道朱大帥要借刀殺人!
朱元璋可不會做這等掉身份的陰謀詭計之事,他隻是隨便找了具和胡三舍體型相像的屍體,弄個麵目全非之後,換上胡三舍的衣服,再在胡三舍藏酒的地方一把火燒了。
胡三舍在酒窖地麵上用刀刻下遺書,說發現有人以巨額錢財誘惑他偷糧釀酒,他與其虛與委蛇,本來想抓住這個機會立下大功勞,證明自己不比二弟差,結果暴露,被人堵在酒窖滅口。幸虧他命硬,沒死
透,才能留下遺言。
胡三舍又說,自己將證據藏在了某個亂葬場處,請朱大帥一定為他報仇。
朱元璋看到地麵上刻著的遺書,泣不成聲,當即將遺書拓印一份,四處傳閱,並尋找胡三舍所說的藏證據的亂葬崗。
可惜火勢太大,灰燼和殘骸毀掉了遺書部分字跡,胡三舍遺書中所指亂葬崗不知道確切方位,隻能一一排查。
在攻打處州的胡大海得到了這個噩耗,揪斷了自己好幾根胡子。
因為太茫然,他甚至沒來得及感到悲傷:“關住,你說你哥真的會這麼勇敢和聰明?”
胡關住猶豫了一會兒,道:“大哥都去世了,爹你還是彆再罵大哥了。”
胡大海道:“我總覺得這事怪怪的。我兒子的事我還不知道?他能這麼勇敢才有鬼了!”
胡關住小聲道:“難道大哥私自釀酒是真的,是朱大帥……”
胡大海立刻使勁敲了一下胡關住的腦袋:“大帥不是這樣的人!大帥光明磊落,要砍誰直接就砍了,哪怕被萬人罵,他都要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當著眾人的麵砍!彆說胡三舍,就算是我胡大海犯了事都一樣!”
胡關住捂著腦袋:“爹,我還沒說完呢。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朱大帥救了大哥,大哥沒死。朱大帥隻是利用了這件事。”
胡大海愣住。
他仔細想了想,一拍大腿:“還很有可能!雖然大帥砍人的時候都很光明正大,但救人的時候就挺陰的!咱們等等,大帥肯定很快就會給我準信。”
胡關住道:“大帥的信怎麼不一起送來?他這麼做,不怕爹你離心嗎?”
胡大海笑道:“大帥肯定知道,隻要是胡三舍咎由自取,就算他親手砍了胡三舍,我也絕對不可能和他離心。他沒給我寫信,恐怕三舍這事背後還有很大牽連,他怕露餡。”
胡關住點頭。他爹這麼信任朱大帥,他也隻能信任朱大帥,不然還能怎麼辦?
信還沒來,胡大海居然就已經完全相信大兒子沒事,拍拍屁股繼續攻城。
不過他表麵上還是裝得很悲憤,並為大兒子擠出了幾滴眼淚,說這個兒子不錯,他不該忽視大兒子。
胡關住有些疑惑,自己爹不會為大哥的事與朱大帥離心,究竟是對朱大帥太忠誠,還是早就想弄死大哥這個沒用的兒子。
他爹確實好幾次都說過,如果不是虎毒不食子,他早就掐死大哥。
他爹應該是開玩笑吧?
是吧?
胡大海破城那天,送來嘉獎書信的人同時小聲道:“揚州城勞動改造的青軍中多了個新人,吃得多乾得少,乾了好幾日一個工分都沒得到。”
胡大海早就知道揚州城的事。
他樂了:“真的?這種沒用的人,怎麼不用鞭子抽!”
來人道:“咱們隻是讓青軍勞動改造,又不是把他們當奴隸,怎麼會用鞭子抽人?”
胡大海道:“那就餓啊!不好好乾活還想吃飯?美得他!”
來人歎氣:“餓也不至於,揚州還有糧。管勞動改造的將軍見他死皮賴臉不想乾活,就讓他去掃茅廁堆肥。就算他不做事,也必須在茅廁裡待夠一整天。想必他過不了幾日,就樂意乾活了。”
胡大海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好!太好了!就該這麼做!哈哈哈哈!”
胡關住:“……”
如果他沒猜錯,那個被送去勞動改造的,就是他大哥?
朱大帥果然沒殺他哥,而是讓他哥假死後,將他哥送到揚州勞動改造去了。
胡關住看
著笑得特彆開懷,比攻下處州更開懷的老爹。
爹,親爹否?
胡大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事就在朱元璋和胡大海的默契中暫時告一段落。
朱元璋聽到送信的人回報,胡大海笑得差點岔了氣,忍不住扶額。
他就知道會如此。
自己生養的兒子自己清楚,他隻要把遺書一給胡大海送過去,胡大海就知道胡三舍沒死,多餘的話就不用說了。
就算胡大海身邊有耳目,也不會猜到真相。
現在告訴胡大海揚州青軍正勞動改造的某人的笑話,就算對方猜到了真相,此事過了這麼久,也已經塵埃落定,翻不起波浪。
唯一讓朱元璋頭疼的是,胡三舍背後之人,他並未查出來。
或者說,他查出來,但不敢相信。
藍玉和胡三舍之事,背後可能有牽扯的人,千絲萬縷,居然把除了陳家之外的所有富戶都罩住了。
這怎麼可能?
朱元璋隻能把這件事暫時擱置。
無論背後是誰,如果藍玉和胡三舍不產生貪欲,這些小伎倆就不會得逞。
所以治標不如治本,該讓這些沒吃過太多苦頭的小兔崽子們好好端正一下思想了。
青軍的勞動改造,想必也很適合他們。
於是在朱元璋一聲令下,各家長輩再如胡大海老母親那樣溺愛孫兒,也得把將二代們乖乖送來,進入朱元璋新建的學院中受苦。
他們能鬨自家人,卻不敢去和朱元璋鬨。
再說了,所有將二代們都要進入這個學院,他們家兒子不去,這豈不是以後無法融入將二代中?
朱元璋特意給陳標寫信,希望陳標能回應天擔任書院小先生。
揚州的事已經走上正軌。陳標給李文忠、朱文正出主意就好,凡事不可親力親為勞累。他再不回應天休息,親爹陳國瑞就要親自來揚州逮兒子了。
陳標正排戲、寫話本、編寫歌曲玩得開心,哪會理睬朱元璋的威脅?
他當即一封信回去,天氣太冷,等天氣暖和之後再回去,然後繼續寫戲本子。
朱元璋得到回信,氣得吹胡子瞪眼。
現在才秋季,陳標居然要天氣緩和再回去?他是不是要待到明年開春啊!年都不回來過嗎!
朱元璋寫信催促李貞,讓李貞趕緊把陳標帶回來。
李貞想了想,道:“標兒,你娘肚子裡的孩子月份大了,國瑞粗手粗腳,你真的不回去照顧你娘嗎?戲本子在哪都能寫。你在應天排了戲,讓人去揚州和其他地方演也一樣。”
陳標筆杆子一丟:“姑父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不回去?唉。”
李貞道:“標兒不想回去,隻是不想去當小先生吧?”
陳標點頭:“我就不明白了,之前是因為朱大帥麾下沒有適合的文人。現在不是有宋先生他們了嗎?讓我去當什麼小先生,風頭太甚,不是好事,但爹就是不明白。”
李貞無奈笑。因為國瑞就是想讓你風頭更甚啊。
他想了想,道:“我再勸勸國瑞。”
於是李貞立刻寫信,讓朱元璋想一個辦法打消陳標的顧慮,否則陳標可能會想方設法推脫。
朱元璋冥思苦想,想了個餿主意。
他找到人代筆,以朱元璋的名義給陳標寫信。
陳標打開信,差點被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