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使勁點頭:“就是就是,老周妥妥的蠢貨。”
陳標冷漠道:“孩子光是先生教,沒有家裡人一起教,不可能教得好。若他家狠不下心教養這個孩子,我看他也彆進什麼書院讀書,越有本事將來造成的禍害越大,不如當個蠢貨,就隻禍害自己一家,不禍害老百姓。”
湯和道:“我這就讓大帥和老周寫信,如果他狠不下心,就不準他兒子來讀書,讓他自己給兒子請先生!”
陳標道:“大帥會同意?”
湯和道:“大帥也是咱們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他難道不愁嗎?以後周德興家出事,我也就是哭一場給他多燒點紙。但大帥可是親手執掌屠刀,他才最難過。”
陳標沒想到湯和會說出這一番話。
平時看湯叔傻乎乎的,經常被老爹和徐叔欺負。沒想到湯叔能看得這麼通透,大智若愚啊。
陳標道:“希望周叔能醒悟。”
湯和笑道:“放心,以我對老周的了解,他這次絕對不會糊塗。”
經曆了幾年的“被孤立”,老周迫不及待要和陳標親近。他兒子要是也“被孤立”,他恐怕想要氣得抹脖子自殺了。
陳標道:“希望如此。”
他習慣性的抱最消極的態度。即使周叔能舍得,周叔的老娘和媳婦能舍得?這是他們周家唯一的命根子,說不定一裝病就心疼,直接不來讀書了。
陳標收起小本本,軟乎乎的小臉硬擠出一絲狠意:“希望這幫學生老實一點,不要逼我動手。”
湯和雙手啪嗒啪嗒鼓掌,給陳標加油助威。
在一場雨夾雪後,各家隻知道瘋玩的熊孩子們被家裡人打包送到了新建的書院。
那書院居然還是住宿製,而且不能自帶仆人,由朱元璋統一安排食宿和大夫。
常遇春的夫人藍氏差點暈過去。
她兒子才四歲!四歲怎麼能離開家裡人的照顧,獨自居住!
常遇春遣人回來告訴藍氏,他好不容易求到了這個名額,希望夫人能硬下心腸。
“大帥不會傷害我們的孩子。相信大帥。”
看了常遇春的信後,藍氏咬咬牙,給哭鬨的孩子準備好行李,咬牙將常茂送了出去。
除了在對待藍玉和以藍家祖墳為要挾的藍家宗族,藍氏一直表現得很聰慧和堅韌。
藍氏的家境曾經比常遇春優越許多,雖算不上什麼小地主,也識得幾個字,讀過幾本書。
後亂世到來,藍家家破人亡,她被常遇春這個粗壯農民漢子撿到當了媳婦,之後跟著常遇春上山當匪徒,幫助常遇春良多。
若她不聰慧堅韌,也不可能常遇春發達後一個暖床丫頭都沒有,也不可能常遇春將她的弟弟當親兒子帶。
“兒啊,彆哭了。”藍氏抱著兒子,努力露出笑容,不讓
兒子看到自己難過,以免兒子更想家,“你去了書院不僅能讀書識字,還能和許多同齡的夥伴們一起玩。你不是說一個人待在家裡很無聊嗎?而且讀五日休沐兩日,你很快就能見到娘。”
常茂:“什麼?!有很多人和我一起玩?!”
他立刻不哭了,鬨著要去玩。
藍氏:“……”
她想把兒子按在腿上打屁股。
提起玩就連娘都不想了是不是?!
常茂:“去玩去玩,趕緊去!”
藍氏咬牙:“好。”
等晚上你看不到娘,看你哭不哭!
同樣的事在許多家上演。
這個世道如此亂,小孩子又容易夭折,所以各家都把孩子當寶貝蛋子捂著,幾乎不拿出來見人。他們幾乎沒有和同齡人玩過。
小孩子又還未離開過父母長輩,不懂離彆是什麼,都朝著鬨著要去玩。
結果書院門口小孩子們都笑著往裡衝,大人們都在抹眼淚,場麵十分魔幻。
在書院教室的講台上,陳標盤腿坐著,書中拿著朱元璋寫的書院章程,腦袋裡冒出無數問號。
“無論年齡大小,一律住宿?!”陳標都想學弟弟尖叫了,“我隻說了八歲以上孩子住宿,沒說所有孩子啊!八歲以下孩子連吃飯都要人喂,怎麼住宿?”
陳標沒說的是,這個時代的孩子又沒有從小打各種疫苗,太容易得病夭折。朱大帥腦子是不是有問題,承擔這麼多條幼小的人命?
朱元璋腦子還真沒抽。
他就是知道小孩子的夭折率太高,所以才這樣做。
朱元璋想的是,他把全應天最好的大夫都集中在書院裡,最好的廚子也集中在書院裡,自己再從各家抽調最熟練的帶孩子的婦人。他家兄弟們的孩子待在書院裡,肯定比自己養更健康。
他這麼做還有個原因。
兄弟們都在前線打仗,後宅隻剩下婦孺。
若家中婦人還算有智慧有魄力還好,怕的就是家中婦人無知軟弱,被其他人鑽了空子,教壞了孩子。
朱元璋又從藍玉和胡三舍那裡發現有人故意腐蝕他的晚輩們,就更加確信需要把這群孩子都集中起來保護。
他現在無法抓住幕後黑手,或者幕後黑手太多太多,他抓不住。
那麼他就守著自家“財寶”,不讓“竊賊”偷。
朱元璋以自己的名義做這些事,如果最後真的有事,也是他朱元璋一人承擔,和陳家無關。
畢竟陳家把自家才四歲的孩子也送來了。
朱元璋也寫信給自己的老兄弟們,告訴了他們自己的想法。
他們的老兄弟們都支持朱元璋,並且按了手印,說如果孩子出事,他們絕對不會有怨言。
“大帥你都把全應天的好大夫都請來了,比我們自家強多了。”
在征得了兄弟們的同意後,朱元璋拍板,應天府“小學”開展。
“小學”是陳標開玩笑取的名字。他說不是有太學嗎?他們這幫孩子,就叫“小學”好了。
朱元璋本想使出渾身解數題牌匾,無奈他的字和王褘左手的字差距太大,一寫就露餡。
於是朱元璋邀請他的“小筆友”陳標題字。
陳標仗著自己年紀小,寫信把朱元璋損了一頓,說朱元璋想讓大家嘲笑這個“小學”,那可以隨意。
朱元璋想了想,無奈大老遠請宋濂題字。
結果到了小學開校那一天,宋濂不僅送來了牌匾,自己也回來了。
葉錚當然也帶著藍玉回來了。
小學開校這麼重要的事,他們倆怎麼可能不來湊熱鬨?
讓陳標驚訝的是,葉錚身後杵了藍標就罷了,他已經知道藍標正在努力成為葉錚的入室弟子。
沒想到,宋濂身後也杵了一個黑壯漢子。
黑壯漢子謙遜拱手:“我叫胡德濟,是胡大海將軍的義子。”
特意來參觀小學校開業的胡大海的二兒子胡關住:“啊對對對,他是我爹義子,我的大哥。”
陳標:“……”這人是胡三舍吧?他肯定是胡三舍吧?雖然黑了壯了精氣神都不一樣了,但是這個人絕對是胡三舍!
胡大海的嫡長子胡三舍怎麼變成了他的義子?又怎麼被宋先生收為記名徒弟?
陳標心裡跟有小貓兒在撓似的。
特意回來過年的朱文正和李文忠悄悄對陳標道:“宋先生和葉先生因為教化之道吵了一架。於是宋先生也收了一個學生,說要和葉先生比一比。”
陳標:“……”比什麼?比誰讓還沒有完全走入歧途的紈絝子弟改邪歸正得更厲害?未來的成就更大,為老百姓做的好事更多?
宋先生和葉先生真是太無聊了。
不過如果他們倆有信心,陳標真是替未來的老百姓謝謝他們了。
畢竟以藍玉和胡三舍……胡德濟的身份,他們就算隻當個廢物紈絝子弟能動用的資源也太多了。若他們成為好人,一定能做很多事。
“你們乾什麼!憑什麼不準我在這裡吃東西!我告訴你,我爹是周德興!”熊孩子周驥尖叫道。
陳標默默看了一眼尖叫怪周驥。
這還有個未來的惡人呢。
如果周驥算是他學生,那麼算不算他也跟著葉先生、宋先生一起入局打賭了?
如果可以,他寧可收藍玉和胡德濟為徒弟,因為這兩人年紀大,可以使勁折騰。
周驥還是個孩子,他下不去手,也容易和周家結怨啊!
陳標深深吐了一口氣,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出來,沉著臉道:“你叫周驥,周德興家的?”
周驥叉腰:“沒錯!”
陳標道:“我叫陳標,陳國瑞家的長子,你可能在周叔口中聽過我的名字。”
周驥呆滯。
陳標冷笑:“我猜周叔應該和你說了,如果你得罪我,他就會把你往死裡揍。”
這可是周叔給他寫的錯彆字連篇的親筆書信上的內容。
周驥:“你、你要乾什麼?”
陳標一揮手,兩個粗壯婦人獰笑著走出來。
陳標把戒尺給一個婦人:“開門紅,打他十下屁股。脫了褲子打,當著所有人的麵打。”
粗壯婦人立刻像拎著小雞崽子一樣拎起周驥。
周驥尖叫:“你敢!”
陳標無視周驥的尖叫,環視周圍:“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先生。”
“我先介紹一下自己。我父親是陳國瑞,就是為你們爹籌集軍餉和發軍餉的人。朱大帥特意給了我戒尺,讓我可以隨便揍你們。這個小學我說了算。”
“上學第一天,我教你們這個書院的規矩。不按照規矩,輕則抄書,重則如周驥一樣,當著所有人的麵扒了褲子打屁股。”
陳標又環視了這群個頭都比他大的人一眼。
爹的,為什麼連他弟弟和常遇春家的兒子個頭都比他大?
“以後你們這群人以後肯定在一起長大、共事。等你們當了大官、大元帥,這群人也一直和你們在一起。你們成親
、生子、他們也會一直伴隨你們。”
“我想你們不希望將來成親的時候,你周圍的兄弟們像你們的新婚妻子說你們被當眾打屁股的事。”
“我想你們也不想在老掉牙的時候,你的老兄弟們對你們兒孫們說你們被當眾打屁股的事》”
陳標冷笑:“你們不想,對吧?”
明明陳標還隻是一個圓潤的孩子,但周圍的學生們居然統統退了一步,看陳標就像是看一個惡鬼。
陳標道:“被當眾揍一頓還算輕的。大帥麾下的心腹將領的孩子都會來這裡讀小學,如果你們誰被小學開除……”
陳標的冷笑變成了十分和煦的溫暖微笑:“我想被小學趕出去的人,這輩子大概都抬不起頭了。以後沒人會看得起你們。你們不想這樣,對吧?”
學生們:“……”
這個孩子究竟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可怕!!
陳標的聲音很大,除了周驥的鬼哭狼嚎,周圍一片安靜,連送行的大人們的哭聲都安靜了。
陳標往前走了幾步,看向門口那群表情被震驚得一片空白的大人們。
“我剛的話也是說給你們聽。”陳標仰起頭,看向那群漢子婦人,“你們的孩子現在由我管了。如果不樂意,你們現在就可以把孩子領走。”
湯和的夫人率先道:“標兒……不,小先生你說什麼?我們絕對不會!希望你好好管教我的兒子,隨便揍!”
陳標甜甜笑道:“我一般不揍,頂多罰他們寫字。”
周德興的夫人:“……”那你還揍我兒子!
但她不敢說。
周德興的夫人特彆縱容兒子,但她也怕自己的丈夫。周德興在這件事上非常堅持,而且警告她絕對不可以和陳家人起衝突。她雖然溺愛兒子,但不蠢。
她咬牙道:“請、請小先生好好管教周驥!”
其他猶豫的人臉上都露出絕望的神情。
誰都知道周家有多寵周驥這個熊孩子,連周德興家媳婦都這麼說了,這個陳標究竟有多不簡單?!
陳標道:“嬸嬸放心。隻要你配合我,我絕對會讓你兒子變好。”
周德興的夫人:“我、我一定會支持小先生!”
她又咬了咬牙,道:“就拜托小先生了!”
她向陳標鞠了一躬。
要做就做到底,否則兒子的打白挨了!
藍氏觀察了湯和夫人和周德興夫人之後,聘聘婷婷上前,對陳標徐徐一拜:“我是常遇春的媳婦,我家孩子也拜托小先生了。我家孩子雖然年幼,但皮實。小先生請不要在意的他的年齡,該懲罰的時候就懲罰。”
周圍人倒吸了一口氣。
你兒子就是最年幼的那個吧!這母親好狠的心!
藍玉站在葉錚身後,聽到姐姐的話後眼眸閃了閃,然後垂下頭。
陳標笑著拱手:“夫人放心,我家二弟和常茂同住,我會親自照顧他們兩個最小的孩子。”
藍氏道:“那我就放心了。”
周圍人:“……”你放心個頭啊!這位小先生隻比你兒子大一歲,他怎麼可能會照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