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一夜未睡,眼中布滿了紅血絲,直至天蒙蒙亮時,薛明珠的高燒才退下去,薛母當時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可算退燒了……
“祖宗保佑……”
薛母雙手合十,向著房頂拜了又拜。
“明珠燒退了?”
薛爹爹淺眠,立刻就被驚醒了。
“嗯……退了……退了……”,薛母歡喜得連連點頭。
她嚇得一個晚上都不敢合眼,不停的給薛明珠搓身子,換帕子,喂藥……可算將女兒從死亡線上給拉回來了。
“太好了……”
薛爹爹也是憂心仲仲,一晚上根本沒有睡著。
摸著薛明珠的額頭,見果然已經不燙手了,薛爹爹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沒想到那個謝家小子還真有兩下子。
薛成林迷糊中聽見爹娘說話,想到妹妹的燒,猛的驚醒過來,“娘,妹妹沒事了吧?”,他怎麼睡得這麼沉?若是妹妹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沒事了……你睡你的……”
薛母安慰著薛成林,讓他抓緊時間睡覺。
萬一今天還要上路,他還得背明珠呢。
“哦……”
沒事就好。
薛成林放下心,頭一歪,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薛母心疼的擦拭著薛明珠額頭上的細汗。
“我來照顧明珠吧,你也一晚上沒睡了,抓緊時間眯一覺……”,薛爹爹看著薛母憔悴的樣子,有些心疼道。
薛母猶豫了一下,看到薛明珠已經正常的呼吸和臉色,略微放心的點了點頭。
“你有事兒叫我。”
薛母在炕上倒下,小心翼翼的將薛明珠摟在了懷裡。
這樣,小明珠若是再燒起來,她就可以第一個感應到。
迷迷糊糊中,薛明珠感覺一陣溫暖,下意識的朝這片溫暖中拱了拱,選擇了個舒服的方式,再度沉沉的睡了過去。
“好。”
“睡吧……”
薛爹爹坐在炕沿,守著她們娘倆。
薛母摟緊了懷裡的小明珠,像是尋到了失而複得的寶物,這才放心的閉上了眼睛。
遠處在牆角盤腿閉目而坐的謝孤舟,睫毛微顫,長眉舒展。
這一場大雨,嚴重拖慢了行程。
早上,差役開始催行,可是,隻是一晚上的功夫就倒下了一批的人,燒得昏昏沉沉。
哪怕是差役們的皮鞭都無法驅使他們前行。
有幾個內染傷寒,再加上前幾日差役們的皮鞭外傷,直接高燒不退,燒得堪比薛明珠了。尤其是那位剛直不阿的雲大人家光倒下的就不下三位。
誠門領孫家那位高高瘦瘦曾經與謝家婦人打過一架的那個老婦人也是麵色潮紅,咳嗽不斷……
為了能保住自家人的命,誠門領孫家不得已隻得拿出自家私藏的家底,送給差役,隻求能讓差役給請個大夫,若是不能請大夫,抓幾副藥也是好的。
也許是病倒的人太多,也許是孫家上貢的銀錢讓差役們滿意了,差役們倒是真的給孫家請來了一個大夫,孫家花光了所有的錢才換來了幾副傷寒的藥,匆匆借了驛站的藥罐,開始熬藥。
也有一些舍不得花錢的,想要硬挺著。
總要留些銀錢去寧安的。
若是半道上就都花光了,到了寧安可怎麼辦?!
還有一些,就是真的沒錢的。
比如,那位雲大人一家。
隻能在一旁乾看著,卻束手無策。
雲大人越發的清瘦了,鬢角肉眼可見的生了銀絲,步履瞞姍,渾身都充滿著悲痛欲絕的傷情。
大通鋪中一片淒風苦雨。
女人們在小聲的啜泣,男人們則不時的歎口氣。
絕望又焦灼。
如果今天這些人的燒不能退下去,那他們就會被扔在這裡等死。
差役們是不會再等下去的。
也不會讓他們再等下去,這一彆,很可能是生離死彆。
在一片壓抑低沉的氣氛中,沒有人看見謝孤舟起身離開了大通鋪,或許有人看見,隻是沒人關心。
薛宗羲守著坑上睡得正香的薛家人,看著謝孤舟的背影,微眯著,若有所思。
……
瀘龍驛站上房中,眾位差役們正在罵罵咧咧。
罵這鬼天下、罵這些大爺流犯……縱然他們的荷包被這些流犯們喂得肥肥的,他們仍然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
謝孤舟就在這一片罵聲中,推門而入,來到馮頭兒前。
“我要出去采些草藥。”
謝孤舟站在馮頭兒麵前,淡淡道。
馮頭兒正在桌前看著羊皮地圖,見謝孤舟說要出去采些草藥,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我為什麼要讓你出去?我以為秦牢頭的人情,你昨天已經使過了。”
“你會讓我去的。”,謝孤舟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圖,語氣平靜,“無論是多耽誤一天,亦或是犯人死亡太多,都不是你想要的。”
會沒有辦法交差。
每多耽誤一天,都意味著他們接下來要每天走上比五十裡過多的路,才能補回來,在規定日子裡趕到寧安。
可是,人走到今天,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若是在原來的五十裡基礎上再加重,會死人!會死很多人!
犯人死的太多,他們這些押運官也是要問責的。
犯人可以死,但要在規定的損耗率之內。
“我並不認為這一趟出去,用的是秦牢頭的人情。”
謝孤舟看了馮頭兒一眼,不卑不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