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迅速翻開袁香兒的背包,從裡麵找出了一條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枝條。(.)拆開外麵的包裝,那條和靈石包在一起的枝條依舊新鮮,頂端的小芽瑩潤可人,絲毫沒有萎靡的痕跡。
四個腦袋湊在了一起,盯著那小小的一條樹枝。
那枝條在眾人的視線中微微晃動,似乎在極力想要表達些什麼。
“它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要說?”胡青疑惑地道。
“讓我來試試。”渡朔舉起翅膀,翅膀上的羽毛一路褪去,那蒼白的手臂伸過來撚住枝條,他閉目凝神,一道清晰可見的靈力順著他的指端流出,緩緩注入樹枝中,靈氣的光芒漸漸將整條樹枝包裹了起來。
細細的枝條瑩瑩發光,蜷縮的小小葉芽招展開來,從中冒出了一個抱著雙膝的小人,那小人迎風生長,很快長到手指般大小,終於伸展四肢站起身來。
“謝謝你。”她低頭拍了拍碧綠色的衣裙,向著渡朔行了一個禮,“我本來不想這麼早醒來,但是沉睡中感到阿香好像出了一點事,當時我在背包裡沉睡,卻被一股奇特又熟悉的波動驚醒。那應該是我們樹靈獨有的能力。”
“是誰?”
“是誰乾的!”
“她在哪裡?”
“你知道嗎?”
渡朔、烏圓、南河、胡青齊聲開口。
小小的樹靈用一根手指支住下巴,“嗯,我能察覺到他很強大,似乎和很多的同胞聚集在一起,他的枝條是純白色的,嗯,那股靈力能把阿香的肉身一起帶走,應該還依托了人類的法陣幫忙。”
“白色,很多,人類的法陣……”
南河的眼眸波動,沉吟片刻,抬起頭來。
赤石鎮!是赤石鎮的白篙樹。
四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欣喜地從彼此的目光中得出了結論。
夜幕低垂,
袁香兒被安置在一間華麗而雅致的廂房內休息。
隻見這廂房裡綾羅被光生輝,珠箔銀屏迤邐。圓桌玉盤托霜橙紅橘,床頭紫案置暖香輕吹。瑩瑩發光的奇特植物罩上透明的琉璃燈罩,成為屋內獨特的采光設備,一一掛在角落裡一棵數米高的紅珊瑚上。
袁香兒躺在貂絨鋪就的紫金床上,架著腳看著鑲嵌在屋頂上的明珠。
不能不說他們用來誘惑自己的條件是直擊人性弱點的,這裡的生活奢侈而安逸,完全不需要勞作,可以終日無所事事,不用承擔生育的痛苦和責任,每天都有著不同類型的美男子對你殷勤追捧,又有多少人能不為之心動?
在這樣不知疾苦,安逸享樂的環境下一代一代生活下來,人類又會最終會變為什麼樣子呢?
屋子的窗戶正對著庭院,可以看見那棵巨大的白篙樹,他在晚風中輕輕搖擺著柔軟的枝條,發出細碎而動聽的聲響。
似乎和呂役說得一樣,這棵白篙樹真的很高興。
耳邊充斥著那些風鈴輕響般的聲音,袁香兒漸漸合上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她一閉上眼,就發現自己又出現在了夢中的那棵白篙樹前,隻是此刻樹下沒有南河。
樹枝上坐著一位短發的少年,他昂著頭,正在看懸掛在天空中巨大的圓月。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稚氣的麵容和纖細的四肢上,讓他整個人帶上一種半透明的不真實感,仿佛說話大聲一點,都能讓他在空氣中消失無蹤。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把我騙到這裡來。”袁香兒問。
那個少年過臉來,顏色淺淡的睫毛眨了眨,一臉無辜和迷茫。
袁香兒腳下的地麵卻開始碎裂,眼前巨大的白篙樹也隨著四散崩塌,這個世界在一片漆黑之後又重新明亮起來。
沒有巨大的白篙樹,沒有華麗壯觀的郡守府,這裡隻是一個普通的m黃土整平的院子,院子的圍牆低矮,有雞窩有水井,內裡三兩間茅屋,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農家小院。
一位肌膚黝黑的男人正舉著鋤頭在庭院中挖土,把一棵小小的樹苗種進了院子中。
他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在樹苗的根部精心澆水了點定根水,看了看端端正正種在地裡那棵小苗,高興地裂開嘴笑了。
“加油長出根來,小家夥,以後你就住在我們家啦。”男人跑進屋子裡,很快從屋內抱出一個皺巴巴的新生嬰兒,小心抱著到那棵半人高的小樹苗邊上,“看吧,媳婦給我生了娃,我把你種在院子裡,以後你們倆就一起好好長大。成不?”
繈褓裡的嬰兒癟一癟嘴,發出一聲充滿生命力的嘹亮哭聲,立在院子裡的小樹苗在風中搖了搖僅有的兩片小葉子。
袁香兒此刻就站在院子中,仿佛差了時空一般,院中的人對她的存在毫無所覺。那位樹靈所化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的身邊,牽著她的手,露出一臉幸福的神色幸福看著眼前的一幕。
眨眨眼的功夫,小小的嬰兒就變成了蹣跚學步的小娃娃,他從屋子裡一搖一晃地走出來,摸到了小樹的枝乾上,呼呼直喘氣。
“根兒要多吃點飯飯,好好長個子,你和小樹比一比誰長得更快。”男人摸著孩子的腦袋說。
“根……根兒長得快。”牙牙學語的孩子結結巴巴道。
“哼,他說錯了,他從來沒長過我。”樹靈少年拉著袁香兒笑吟吟地說。
袁香兒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但這個夢似乎過於細致真實了些,仿佛身在另一個人的記憶中一般。
名叫根兒的小娃娃抽條一般地長大了,小樹苗也越長越高,擁有了結實的身軀和傘蓋一般的樹冠。
每天從外麵滾了一身泥回來的男孩會麻溜地爬上樹杈,賴在小樹的身軀上,
“小白小白,今天我們打架打贏了,可把隔壁村的幾個小崽子胖揍了一頓。”
他給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起了個名字叫做小白。
“小白,隔壁村的柳兒長得可真水靈,今天我揪她的辮子把她給欺負哭了。”
“小白你怎麼長得這麼快,我希望自己也能長得再快點,爹老了,前些日子咳得下不了地。”
於是全家人都開始慢慢叫這棵小樹小白。
小白呀,小白。
“小白長得可真快,記得是根兒出生的那年一起把他種在院子裡的吧?”家裡的母親在他的身上掛上曬衣服的繩子,
“小白也是家裡的一員呢,真好,都可以在他的樹蔭下乘涼了,今年的天氣可真熱啊。”作為父親的男人在樹下擺了一把搖椅。
小男孩阿根不知什麼時候就變成了一個強壯而有力的男人,他扛著鋤頭推開院門進來,先在井邊喝了口水,又在樹下的搖椅上躺下,用肩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
“小白,爹說要給我娶一個媳婦,”他有些煩惱地看著頭頂綠蔭蔭的樹冠,
“可是這些年的年景似乎不太好,土地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乾,糧食打不上來,還時常有妖魔出現,家裡隻怕拿不出娶媳婦的錢。”
一陣風吹過,翡翠一般的樹葉在風中莎莎做響,似乎在回答自己朋友的話一般。
“倒是小白你,似乎沒有受影響呢,長得越來越漂亮了。”躺在搖椅上的年輕男子笑了。
袁香兒握著樹靈少年的手,她能夠感受到樹靈所感知的一切,於是她知道了土地為什麼乾涸的原因。
大量的靈氣在地底流淌,像是潮水一般湧過這片土地,普通的植物不能承受過於強大的靈力,正在燥熱中漸漸死去,但也有部分天資獨厚的生靈開始學會從土地中汲取靈力,生長得更加蓬勃旺盛。
靈界正在慢慢從人間脫離,而這裡即將成為靈界的一部分。
乾旱,饑荒,巨大而恐怖的妖魔頻繁出沒,使得這裡脆弱的人類社會結構很快失去了往日的悠然自得。
袁香兒覺得手掌被攥緊了,牽著她的少年似乎想起了什麼,變得慌張了起來。
安靜而溫和的村子轉瞬間就亂哄哄起來,不斷有令人心驚的哭泣聲在某處響起,隨後人們開始進進出出,將一具又一具死去的屍體匆匆抬走。
樹靈少年一臉驚慌,他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又是為了什麼發生,平靜而安寧的日子不複存在,他一直十分喜歡的那些生靈在迅速地一個個減少。
“小白啊,我活不了多久啦。”曾經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將它種在院子裡的男人出現在他身邊。這個家中的頂梁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老得這樣厲害,他滿麵溝壑,脊背彎曲,粗糙的手指摸著樹乾,抬起有些渾濁的眼睛,
“以後我不在了,你可要好好陪著根兒,替我照顧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