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瑥安問道:“累了?”
米小晴回答說:“不是,隻是想起了世子。從前少爺和世子有婚約,老爺都說這門婚事穩妥。可如今,世子雖然仍有情意,卻有了新的婚約,要娶那曆國公家的嫡次子。少爺卻參軍,小晴覺得有些唏噓罷。”
盧瑥安笑了:“小晴,你覺得他有情意?”
“沒有嗎?”小晴有些不解。
盧瑥安輕聲道:“那時候人多,我懶得說。如果他真的情意深厚,為何不在我盧家全家被判罪前,就趕緊娶我過門,讓我免於罪罰?為何我在獄中見不到他一麵?就算他不能親身來,為何我在教坊,兵部的眾位大人、將軍府舊識,就算平日我態度不好,可他們都來贈送程儀,世子呢?為何我們聽不到那世子托人送信的隻言片語?今日見到,隻是見我姿色尚可,他未得到過,覺得有些不甘罷。”
米小晴“噢——”了一聲,忽然給盧瑥安捏起肩膀來:“少爺彆傷心,以後會有更好的!”
“不想這些,現在想的,是完成送輜重的任務,平安送到前線,支援前線軍士。”
“嗯!”
正說著,輜重隊的賤籍流寇陳阿大,竟然帶著一班兄弟,人人手上都拿著些碗筷,向盧瑥安圍了過來。盧瑥安有些不明所以,陳阿大卻把一個碗遞了過來,說道:“小兄弟,吃。”
盧瑥安看了看,見碗裡有些青菜,還有個蘋果,有些好奇:“這是從哪裡來的?”
陳阿大道:“從船上拿來的。我們帶去給前線的糧草裡,沒有新鮮的蔬果,隻有醃的。吃,下了船就吃不到了。”
說罷,陳阿大又瞄了兩眼米小晴。
陳阿大生得五大三粗,相貌凶悍,米小晴往後縮了縮,陳阿大的弟兄們一陣哄笑。
盧瑥安皺眉,豈料陳阿大又掏出一碗來,咧開嘴笑道:“小姑娘,你今年多大啊?”
“十五。”米小晴老實回答。
“我家也有個小姑娘,叫阿嬌,今年十三,和你長得差不多高。她也在教坊,你認識她嗎?”
米小晴點了點頭,說道:“是唱功很好、做飯好吃的那個陳嬌嗎?你是她爹?”
“是啊,”陳阿大微笑道:“都是我,拖累得她去了教坊。幸虧她唱功不錯,才沒有當營妓。如果我拚一把,兩年內能當個平民,阿嬌就不用在教坊伺候大官了。小姑娘,你小小年紀,也來參軍,有誌氣!”
米小晴一邊吃菜,一邊把她參軍的主要緣由說了出來。那邊陳阿大聽了,很是憤慨,問米小晴要不要跟他學刀法。米小晴望了望盧瑥安,問她家少爺的意見。
盧瑥安還沒吃菜,坐在船上,風浪一起,突然有些頭暈,便用修長的手指揉了揉額角,目光迷離,那邊陳阿大帶來的弟兄們,眼都看直了。
米小晴又問了一次:“少爺,你準我向他學刀法嗎?還是用槍法和他切磋?”
盧瑥安努力細聽,點了點頭,靠在船邊緩上一緩,回道:“切磋,達者為師。”
“好!”米小晴躍躍欲試。
盧瑥安把碗放在一旁,揉著額角,看著米小晴與陳阿大以短棍做兵器,戰在了一起。而盧瑥安身側的陳阿三,見盧瑥安似乎有些不妥,問道:“盧哥兒,你咋啦?”
“沒事,可能有些暈船。”盧瑥安回道。
陳阿三沒觀戰,到船艙裡去,尋治暈船的藥物去了。盧瑥安腦袋有些發熱,睜著眼看米小晴敗了一次,又敗了第二次,眼前出現了許多紅綠的小點。過了好一會兒,米小晴終於戰平了一次,盧瑥安才眼前才豁然開朗,紅綠小點散去,腦中出現一幅從上而下75°俯瞰的立體地圖。
他們正順著一條蜿蜒的河流,逆流而上北,河流上船隻大小、高矮,河床下的石頭、起伏,均能看見。而河流兩側,方圓千裡的民房、村落、山上寺廟,天上雲層,均有標示。連路上人群,也能看到。
隻是屋內的,因為俯瞰角度調整有限,就看不到了。
盧瑥安心中震驚不已,用腦中出現的地圖與雙眼看到的互相印證,發現都對,便召喚係統出來詢問。
係統回道:【恭喜宿主噠!這千裡眼功能,是上一個世界超額完成任務的獎勵,由於載入緩慢,但說好了在一個月內可以載入完成,請宿主查收!】
盧瑥安好像得了新玩具似的,反複欣賞千裡之內75°俯瞰的世界,問係統道:“獎勵還能帶入下一個世界嘛?”
係統:【隻要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得到去下一個世界的門票,獎勵都可以帶走哦!】
雖然名為千裡眼,可是一百裡之內的比較清晰,越是遠,看到的景物就越小,也越是模糊。抵抗孟國的前線、他們此行的目的地,還沒看到。隻能看到,在六百裡之外,旌旗獵獵,有一麵寫著“勤”字的王旗,卷起風沙,到西北去。
……
京城。
完成勸說出兵使命的六王爺,回京向父皇複命,回報勤王願意出兵相援的好消息。
可同時帶來的,是一條壞消息。
六王爺啟對他父皇說道:“兒臣查得,勤王私自招流民、廣納兵的傳聞都是真的!”
年過半百的皇帝看著勤王呈遞上來的奏折,麵帶笑意,回道:“勤王都被貶十年了,沂州年年洪災,招流民修堤壩,是朕十年前就允許了的。”
六王爺上前一步,說道:“父皇,沂州沒有年年洪災!原來七年前,沂州突然風調雨順,農民開始年年豐收,修堤壩的流民賤籍被納入沂州鄉兵,此次勤王出兵,不出精銳,竟然出這些鄉兵遊勇。”
老皇帝把奏折向六王爺砸了過去,怒道:“你不替你兄長說話就算了,難道連你也當朕是昏君不成?朕登基開始,沂州年年洪災,瘟疫頻發,土地貧瘠,百姓早就搬走了,除了流民賤籍,還有多少人住?朕就是看中沂州二十萬流民,才讓沂州勤王出兵的。”
換言之,是讓那些賤籍、徒刑流放之人,送去戰場充人頭。
說起來老皇帝也有些沒好意思,奪了他老皇兄的皇位,竟然讓他皇兄的兒子勤王去這樣的沂州當王。多年的洪災和瘟疫,竟然都沒有擊倒沂州,如今孟國進犯,沂州還能出由二十萬流民組建而成的軍隊。
六王爺道:“父皇!沂州七年前就沒有洪災了,開始風調雨順的那一年,沂州地界竟然發現六處精鐵礦,而那勤王不但不稟告,還私製兵器!勤王的那些流民部下,嫌棄我朝提供的兵器,竟然都用自製的,父皇一查便知。”
……
沂州以北,靖州。
盧佰業跟著勤王大軍進發,沂州守將蒙傳威此次成了糧官,押著輜重部隊前進。
入夜,紮營閒聊,蒙傳威不禁罵起老皇帝來:“真是好毒的計謀!讓我們出二十萬大軍,卻提供臭米爛箭,連輕甲都不發。就算吃臭米,都不夠吃一天的,要我們沂州自己出糧!要不是我們沂州七年豐收,又有十二處鐵礦,哪裡頂得住花銷,這不是明擺著讓我們出兵送死?主上竟然還要出兵,沂州留的都是老弱病殘,真是讓人費解。”
“可是唇亡齒寒,主上不得不出兵。”盧佰業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褲管,垂眸道:“我參軍起,我們盧家將,就一直這樣。”
朝廷縮減軍餉。
本來有強弩把孟國的鐵騎擋在數裡之外,讓孟國不能近身。
可後來,強弩不提供了,遠攻變成了近戰,死傷開始變多。
再加上糧食不足,不夠戰時消耗,士兵們體力下降,縱有士氣,可力氣不夠,近戰難敵。盧家漸漸散去家財,才足夠維持。
蒙傳威問道:“那你們怎麼撐的?取食於敵?”
盧佰業搖頭:“取不了,他們不耕種,沒糧。”
蒙傳威又問:“對,你說過,他們不耕種。那他們吃什麼是我們可以搶的?”
“吃`人,”盧佰業閉了眼,說道:“傷死者食,嬰兒哭聲弱者食,老人無力者食;自己吃不夠了,到衝國邊境,村落牛羊、女人、孩童,劫回去備食。從前孟國未曾大舉進犯,如今占了城池,狀況如何,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