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曆來喜歡和稀泥,末了,又衝雯煙有些討好道:“好了好了,雯煙,你莫不也且先去用了飯再來,我這裡不用侍奉,一會兒飯菜都涼了便不好吃了,要不,你乾脆坐下與我一道用,橫豎這麼多菜,我一個人也用不完!”
說罷,忙要拉著雯煙入坐,隻是目光觸及到雯煙那張嚴肅的臉麵時,阮氏一時有些悻悻的,忙不迭舉起筷子,自己安安靜靜的埋頭用了起來。
雯煙見狀,心裡長長歎了一口氣,原先姨娘雖老實,卻未曾軟弱怯懦到如此地步,她實在是難以想象,在莊子上那大半年時間,到底經曆了什麼,早知如此她當初死活都該跟著去的。
這般想著,又瞧了瞧桌麵上這幾道菜,不過是幾道最普通不過的菜式罷了,府中得臉些的婆子媽媽的夥食都比這要好,剛回來那幾日是精細得很,如今,不過才幾日,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的邊差了,饒是如此,眼前這位還一臉滿足。
雯煙心裡有些複雜。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而此刻彤兒正抱著塊窩窩頭邊啃著邊守在屋子外,見院子內的小門外有人在叫門,聽著似乎還是一道男子的聲音,彤兒有些詫異,一把麻溜從繡凳上爬了起來,飛快的跑了過去,人卻抵在門上,不敢打開,隻衝著外頭支支吾吾道:“誰···誰啊?”
外頭守財大喝一聲:“是老爺,還不趕緊將門打開!”
彤兒慌忙開門,瞧見外頭五老爺衛霆禕背著手背站在外頭,頓時嚇得七魂去了三魄,彤兒來秋水築時間不長,統共不過才一年光景,在這一年的時間裡,統共就見過五老爺一回,便是半年前五老爺雷霆大怒那一回,因那回落下了陰影,眼下霎時嚇得雙腿發軟,隻抖著聲音結結巴巴道:“奴婢見···見見過老爺!”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快速的轉過了身去,隻拔腿邊往裡跑,邊哆哆嗦嗦報信喊道:“姨娘,老···老爺來了,老爺來了!”
衛霆禕見了,摸了摸鼻子皺眉道:“好個呆蠢的丫頭!”
而屋子裡,雯煙與阮氏聽到了動靜,聽到老爺來了,雯煙麵上一喜,阮氏卻緊張得無以複加,幾乎是蹦地一下,直接從椅子彈了起來,因動作大,筷子都落了地,隻用力的捏緊了衣角,又忙去拉雯煙,挽著雯煙的胳膊,急急直團團轉亂道:“老爺···老爺怎麼來了!”
雯煙忙將筷子拾起,又替阮氏理了理衣裳跟頭飾,笑著安撫道:“老爺能來,說明心裡還有姨娘,姨娘莫要憂心,一會兒與老爺好生說會子話。”
阮氏拉著雯煙的衣袖,咬著唇道:“你···你一會人就在屋子裡,彆···彆走···”
似乎有些惶恐及緊張。
雯煙笑著道:“老爺趕在這個點來,定是未曾用過膳的,奴婢得趕緊通知廚房,備了酒菜送過來,定不能怠慢了老爺去。”說罷,隻衝阮氏投了個安撫的眼神。
阮氏一聽,好似是這個理,隻糾結踟躕了良久,始終不肯放雯煙走,正僵持間,隻聽到一道慵懶好聽的聲音從屋子外頭傳來,漫不經心道:“正用著飯呢?”
下一瞬,一道頎長的身影從門外跨了進來,對方一身雪白狐裘加身,如綢緞般的長發高高束起,他相貌俊美非凡,此刻,立在門口駐足,臉上似乎掛著慵懶的淡笑,在淡黃色忽明忽暗的燭光下,襯托得整個人氣質優雅,風流魅惑。
阮氏心裡一緊,忙遠遠的朝著衛霆禕行禮道:“賤妾見···見過老爺。”
雙手用力的攥緊了,壓根不敢抬頭。
衛霆禕握著折扇立在門口沒有動,隻立在原地遠遠地打量著阮氏。
屋子裡光線有些黯淡,他雖瞧不清阮氏的麵相,卻見阮氏身形瘦弱纖細,穿了一襲玉色褙子,外套了一件碎花細襖兒,渾身素雅簡樸得可以,頭上手腕上無一絲裝飾之物,就跟鄉下的尋常婦人似的,僅在頭上簡簡單單的綰了個婦人鬢,頭發都有些鬆散了,還有一縷垂落了下來,落在胸前,在燭光的映襯下,倒也彆有一番滋味。
大抵是往日裡見慣了大紅大綠,庸脂俗粉,此番,見那阮氏打從鄉下莊子上回來,渾身上下帶著那麼些許鄉村味道,衛霆禕口味素來奇特,葷素不忌,心裡忽而湧上那麼一絲惡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