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一炷香過後, 端陽便揮手叫停, 不多時, 隻親自去請涼亭上的太子殿下過來裁決。
大俞雖惜才愛才, 官眷家的女子念書識字的雖大有人在,不過多數人還是將所有心思放在了男子身上,女子無才便是德依然還是不少人信奉的法則, 故而便是貴女出生, 大字不識的依然還是大有人在,除了前世的衛臻,前世威震四方的驃騎大將軍膝下唯一的嫡女鄭襄陽便是個目不識丁的, 鄭襄陽粗鄙不堪,為滿京貴女所恥。
故而,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後, 今日這詩宴上也有連一首詩都做不出來的,在太子來之前, 大家夥兒湊一塊爭相偷瞄探討, 暗自各自比較。
端陽郡主走後,方靜姝緩緩來到了衛臻跟前, 衛臻偷偷往她手上瞄了一眼,道:“姐姐作得如何?”
方靜姝微微聳聳肩,表情輕鬆, 隻緩緩道:“立題簡單,不算難作,當然, 一切得多虧了妹妹。”
說著,忽而衝衛臻眨了眨眼。
衛臻聞言微愣了愣,正詫異間,隻見那頭端陽領著太子殿下聲勢浩大而來。
原本竊竊私語的人群瞬間寂靜了下來,所有人全部一臉激動,卻又一個個露出暗自躍躍欲試的表情。
太子過來,隻往高座上堪堪一坐,他姿勢高雅,連撩起裙袍的動作都一氣嗬成,俊美又儒雅,每一個動作落入芳心暗自動的少女眼中,都是一幀一幀的畫,太子坐下後,隻淡淡笑著衝眾人道:“郡主府上這場詩宴聲勢浩大,向來美名在外,既然要辦,自然得一年盛過一年,日後日漸傳誦下去,也算盛事一樁,孤今日雖身為裁判,可詩宴上終究得需一位滿腹經綸的老師一點一評方才公正公平,方才無負諸位娘子們的一番心血。”
說到這裡,太子忽而端起茶杯,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隨即笑著衝眾人繼續道:“故而孤今日特意給諸位請了一位大才子為大家品詩鑒賞——”
說著,隻淡淡笑著放下茶碗,看向眾人。
太子對外謙遜、溫和,是一位仁義仁厚的儲君,一舉一動都令人傾倒信服。
話音一落,隻見眾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臉新奇不已。
就連端陽也有些詫異的看向太子,道:“太子表哥請了何許人也?”
太子隻笑著看了身旁的轅文德一眼,轅文德衝太子恭恭敬敬的點了點頭,不多時,轉身而去,不過片刻功夫,隻見轅文德去而複返,衝身後之人緩緩道:“方公子,請——”
眾人一抬眼,隻見轅文德身後跟著一位白衣郎君,對方麵白如玉,氣質如鬆,五官清秀,不失俊俏,頭發儒巾,身著一襲普通白衣,卻穿出了幾分謫仙之質,宗之瀟灑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當是如是。
雖不及太子貴氣,可那舉手投足間,經綸詩畫之氣不經意之間展露無疑,是不同於華貴權貴的另外一種超凡之氣,一時震撼人心。
隻見遊廊下的嬌嬌娘子們一個個呆了呆臉,不多時,有人雙眼冒光,有人麵帶羞澀,一時,竟奪走了半數人的目光,當然,也有人一瞧此人不過家世平平,另外半數人的芳心依然還是留在了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身上,例如寧芃芃,例如衛綰。
而這些人中,竟然是以端陽神色最為驚愣。
端陽向來孤傲,她自然是眾星捧月的對象,除了太子元翎,今日端陽壓根沒有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無論走到哪裡,神色都隱隱帶著些許清冷之意,然而今日她到底是宴會的主人,整場宴會都由她主導下去,通常到了這個時候,端陽定然會神色倨傲的詢問對方一番,眾人此時此刻紛紛眼巴巴的也等著郡主出聲詢問,故而一個個都下意識的盼著郡主開口,卻見端陽這會兒竟然立在原地,竟然直直看著那個白衣郎君,神色好似被定住了似的,許久都緩和不過神來。
底下眾人交換了一個神色。
還是身後的金琳不動聲色的提醒了一番,輕聲喚道:“郡主。”
端陽微微一怔,整個人這才如夢初醒。
好在端陽郡主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在皇上、太後手底下討生活的,自然是個機靈的,她很快緩過神來,臉上不自然的神色很快就穩穩收斂住了,隻飛快的抬眼看了對方的方修遠一眼,雙頰發熱,不過,心裡卻暗自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恥感到難堪,良久,隻用力地捏了捏手裡的帕子,卻微微抬著下巴,眯著眼,看向方修遠一字一句傲慢道:“你···你便是當年名動洛陽的那個小神童,你···你姓甚名誰?你今年幾歲了?”
神色依舊倨傲,似乎想要借著這嬌蠻的氣勢向眾人掩飾些什麼,又似乎想要借著這盛氣淩人的態度吸引對方的注意。
還壓根不待方修遠回複,隻見端陽忽而又巴巴跑到太子身邊,微微抿著嘴,有些不大自在的衝太子道:“太子表哥,此人瞧著比端陽還小,如何有資格點評咱們的詩詞,雖說對方當年被稱為神童,可這幾年來碌碌無為,焉知不是江郎才儘了?太子表哥的才華連皇伯伯都讚不絕口,端陽覺著若是太子表哥樂意為咱們點評詩詞,今日一宴,定然會成為一場盛宴的!”
說著,又飛快地瞥了一眼遠處的方修遠,故意微微板著臉看著他道:“畢竟今日詩宴上的詩詞不是誰想評便能評的!”
端陽麵帶驕縱,絲毫不曾將對方放在眼裡,在眾人眼中,她儼然依舊還是從前那個高高在上的端陽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