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最好的vip病房足夠寬敞。
如果不是病房足夠寬敞,謝寧都快忘了至今冒頭了這麼多男配。
剛邁進病房,幾道目光立馬掃了過來,他下意識皺起眉,此刻卻也顧不得這些,直接朝病床上的人看去。
頭上包著一圈的紗布,漂亮的眼睛緊緊閉著,段綾昏迷的樣子安靜乖巧得像是另一個人。
平日裡殷紅的嘴唇失了血色,麵頰也蒼白的幾近透明,一天之前,這個人還強硬要送他回家,隻一天的功夫,竟然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何漫卷兄妹坐在病床邊,除了他們之外還有顧子真,沈映寒,曾有過幾麵之緣的韓騫也在,都是些熟麵孔,自昨天開始就沒睡,幾人的麵容都有些憔悴。
韓騫周邊的溫度霎時降至冰點:“你來乾什麼?”
無視他的質問,謝寧走近病床,輪廓柔和的五官此刻竟然有些冷硬。
“怎麼回事?”他問沈映寒。
沈映寒態度一如往常,麵癱臉此刻宛如雕塑。
他言簡意賅地說:“路過十字路口時,有輛黑車闖紅燈撞了上來,警察正在調查。”
謝寧心中咯噔一下,果然不是單純的意外。
“段綾怎麼樣?”
“對方車速不算快,撞擊點在右側,段綾坐在左後方,內臟骨頭都沒有受損,醫生說中度腦震蕩,兩到三天就能醒過來。”
眼睛腫的好像核桃的何漫卷不安道:“綾哥腦子那麼聰明,不會撞傻了吧?!我看電視上好多人撞到腦袋,醒來後連自己叫什麼都忘了...”
說著說著,他圓滾滾的貓眼又有變紅的趨勢。
何漫卷要是不說,謝寧都沒意識到還有這個可能。
這本來就是書裡的世界,發生狗血文裡的失憶還真不奇怪,但人沒醒過來,提早擔心這些也沒什麼用。
腦子裡亂糟糟的,他打斷何漫卷的臆想:“你電話裡說剛做完手術?還有哪受傷了?”
一說這個,何漫卷哭腔就出來了,指著段綾的腦袋半天沒說出話,最後還是顧子真接的下文:“額頭撞破了,縫了幾針。”
...原來是這種手術,謝寧陡然放鬆下來。
“會不會留疤啊?”何漫卷緊張兮兮地問。
“還要看恢複情況,很可能留疤。”韓騫鷹眸裡一片陰鷙,定定落在他身上:“就因為送你。”
謝寧不由得擰起眉。
他自責是一回事,被男配指責又是另一回事。
沒理解錯的話,段綾出了車禍,這位少女心總裁竟然更擔心他的臉而不是腦袋?!
越想越覺得離譜,他氣極反笑,偏頭回視:“沒關係,我又不介意。”
且不說段綾體質上基本不可能留疤,就是真的留疤了,也輪不到韓騫這個中期就退場的男配介意,段綾的臉又不會天天對著他!
這一句話幾乎將有意被忽視的身份放到了台麵,直接戳中了韓騫最脆弱的神經。
不止韓騫臉色鐵青,顧子真的眸色也更顯深邃,知道點內幕的沈映寒和何漫卷則是一臉詫異之色。
何美玫最先反應過來,美眸流轉,不放過任何一個奚落韓騫的機會:“是啊,人家男朋友都不介意,你緊張個什麼勁兒!”
確認過段綾沒受什麼致命傷後,一路跑上來的疲憊感後知後覺地湧上,謝寧這會兒腿才有些發軟。
他扶著病床旁的椅子坐下,掃過屋裡的幾個人,終於得空思考起這場車禍的緣由。
不管是門口的警察還是沈映寒的話音,都能確定這不是一起意外,而是一場有預謀的故意傷害。
他和段綾有半個月的時間徹底斷了聯係,再見麵就是在蔚藍三中,難道是那半個月段綾得罪了某個人?
謝寧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吳星宇,但他現在人在國外,何況即便知道了是段綾間接毀掉了他的音樂巡演,也不至於致人死地。
等等...沈映寒說肇事轎車速度不算快,撞擊的又是沒人坐的一側。
“李磊怎麼樣?”他突然問。
沈映寒說:“他沒事,隻是些皮外傷。”
不動聲色地掃過顧子真,謝寧因心中的猜想而驚駭不已。
一場不大不小的事故,與其說是致人死地,倒不如說像是壓抑太久之後的一種發泄,一個針對於段綾的小小懲罰。
原書裡,顧子真表麵溫和謙遜,一個‘忍’字愣是讓他在劇情後期觸底翻盤,厚積而薄發放在他身上絕對合適,但他卻不是真的沒有脾氣。
每當段綾和其他男配來往過分頻繁,段綾總會‘正巧’遇到一些小麻煩,可能是被小混混找麻煩,也可能是在酒宴上喝了不該喝的東西,造不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卻足夠讓段綾吃點教訓。
這次車禍該不會也是顧子真的一種‘懲罰’吧。
謝寧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越想越有這個可能,什麼溫和攻,顧子真壓根就是個鬼畜男配,他和韓騫雖然現在明麵上交好,但在後期反目後,韓騫根本玩不過他!
...但這也算是喜歡嗎?
因為他的到來,病房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咚咚兩聲敲門聲,警察在門口示意,沈映寒等人接連走了出去。
五分鐘後,沈映寒進門說:“肇事黑車在郊外找到了,我和顧子真跟去看看。”
段綾遲遲不醒,掌管上市公司的韓騫沒辦法無時無刻守在病房,接連幾個電話外加何美玫時不時的冷嘲熱諷,安排人守在門口後,韓騫到底黑著臉走了。
病房裡隻剩下謝寧和何漫卷兄妹。
熬了一天一夜,何漫卷困得眼睛睜不開,還是忍不住問:“謝寧,你們複合了?”
之前何漫卷打來電話,他說過和段綾分手了,可今天看韓騫等人的反應,這大喇叭竟然沒有說出去。
謝寧有些意外,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他的沉默在何漫卷兄妹眼裡就是默認,兩人對視一眼,眼裡皆是訝然。
“不愧是綾哥,竟然真追回來了!”
要不是在李磊口中得知,段綾是在送謝寧回來的路上出的事,何漫卷都不敢給他打電話。
“老哥,看來你真沒戲了。”何美玫拄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嘟囔:“小黑跑了綾哥都沒去找。”
“喵的,你怎麼能拿小黑比!”
何美玫語帶豔羨:“可綾哥很喜歡小黑啊,還會摸它,我想不出綾哥還喜歡什麼。”
慌張瞥了謝寧一眼,何漫卷伸手捂住她的嘴低斥:“那也不能拿小黑比!”
謝寧眼角抽了抽。
看過原書的他非常清楚小黑是誰。
準確來說,小黑是段綾小時候養的一隻小白狗,養了大概兩年,某天早上,段家後院牆角多出個狗洞,小黑溜了,後來段綾再沒養過寵物。
看書看到這一段時,謝寧還笑出了聲,想著難得萬人迷光環對狗不管用,沒有光環,小狗都受不了段綾的脾氣。
...哪知道如今他會和小黑被定義為一類。
兩個傻白甜沒有惡意,他隻能裝作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然而饒是如此,某個字樣還是順著耳朵一路蜿蜒,不斷勾撓著某根神經。
謝寧抿了下嘴,呆呆看了段綾一會兒,突然想起來走的時候太急,孟期久還留在他家。
他連忙拿出手機給孟期久發了條短信,簡單說明情況後,又表達了一番歉意。
隔了幾分鐘,孟期久才回複了一句‘沒關係’。
見段綾一時半會沒有醒過來的意思,為了轉移如麻的心緒,他索性拿出手機逼著自己背單詞。
四點鐘左右,他敏銳感覺到段綾的手指動了一下。
眉間最先皺起,纖長的眼睫掙紮許久才艱難睜開。
那雙色澤比往日要淺淡一些的眼珠轉過來時,謝寧莫名有些慌亂,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地站起了身。
何漫卷兄妹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病房裡沒有其他人在,安靜得隻剩淺淡的呼吸聲。
對視半晌後,謝寧艱澀擠出一句:“你醒啦?”
半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底迷霧氤氳,透著一種單純的茫然。
昨天還能正常相處,如今被段綾這麼盯著,他舌頭卻控製不住地打結:“哪,哪裡痛嗎?”
聞聲,段綾終於眨了下眼。
渙散的瞳仁凝聚回神,後知後覺的痛楚與暈眩感讓他緊擰起眉,麵色一時又白了幾分。
謝寧心裡咯噔一下,頭一次體驗了一把手足無措的感覺。
“難受?頭疼?還是...我馬上叫醫生!”
來不及多想,他抬手按下了護士鈴。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又是一段漫長的身體檢查,被小護士按著抽血時,段綾徹底恢複了意識。
“滾開!”
他一臉厭惡地甩開對方,動作太劇烈,又是一陣眩暈惡心,冷汗登時滲了出來。
住在這種病房的人都不好得罪,小護士手拿針管無措站著,求助般看向病床邊的謝寧。
知道段綾的潔癖幾乎是種反射,怎麼勸都沒用,趁著人仍在頭暈,謝寧一咬牙,拉過他的胳膊。
“彆亂動。”
“你…!”
強忍著不適轉過頭,段綾正要說話,便被謝寧捂住了嘴。
沒停兩秒,那隻手又向上挪動,扣住了他的眼睛。
看不見應該就不會那麼排斥,謝寧情急亂投醫地想。
“醫院要抽血。”他放柔聲音,哄人一樣安撫道:“忍一忍,就一分鐘。”
段綾本要撥開他的動作一僵。
針尖刺入皮膚的刺痛還不抵陌生的觸感明顯,雞皮疙瘩霎時浮起,在白皙的手臂上分外明顯。
謝寧緩聲說:“馬上就好了。”
沒想到擋住眼睛還真有效果,好不容易結束,小護士倉皇離開,他如釋重負,一抬眼,就見段綾正定定看著他,眼神陌生。
謝寧心頭一緊,難道真讓何漫卷那個烏鴉嘴說中了,段綾失憶了?!
他張了張嘴,正要詢問,病房的門被推開,幾名醫生蜂擁而至,確定他恢複意識後,又是一係列的病情提問,連帶著記憶的部分。
在謝寧緊張的注視下,段綾答出來大半,隻有在問到事發時的記憶時,才僵著臉沒說話。
晚趕過來的何漫卷錯過了這一幕,衝進人群湊上前:“綾哥!綾哥!還有記憶嗎?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