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上,顧明東坐在上首，顧二弟就坐在他對麵，三妹四妹分彆坐在兩邊，手裡都抱著一個孩子。
按照上河村這邊的傳統,一家六口人的話,是不能這樣坐八仙桌的。
菜不擺三，筷不成五,席不成六,六個人這麼坐像一隻爬行中的烏龜，村裡人叫王八桌,會召來厄運。
雖說現在破四舊，掃封建,但家裡頭四妹最在意這個,平時絕不肯這麼坐，但這會兒她抱緊了顧亮晨，沒顧得上這個。
顧明東觀察著他們的神色，見弟妹臉上忐忑不安的表情，他心底歎了口氣,不把今天這事兒說清楚，他怕孩子們心底有疙瘩。
“今天事發突然,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這件事怪我，是我讓三妹四妹帶著孩子在門口等,兩個小姑娘單獨帶著孩子身邊也沒見大人，所以才會被盯上。”
當時顧明東確實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畢竟這年頭治安還算可以,違法亂紀的成本太高,誰知道偏偏鎮上有人販子。
兩個長相好看的小姑娘，拉著兩個胖兒子，那在人販子眼裡可不得跟肉包子似的。
這件事給顧明東提了醒，這個世界確實是安全，但也不是絕對安全，至少對女人孩子不是。
顧明東剛開了個頭，其他幾個紛紛開口攬責任。
顧三妹說：“怎麼能怪大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們，所以才讓我們出去等。”
說完抿了抿嘴：“我是姐姐，是我沒看好妹妹和侄兒，沒發現那個女人是人販子，還第一個被抓了。”
“要是當時我機靈點趕緊跑，跑回去給小北幾個報信，我們往前幾步就是供銷社，那裡人多，他們肯定不敢過去。”
顧四妹打斷她的話：“不怪三姐，是我說要送那個女人回家的。”
“大哥，是我爛好心，把人販子當成了好人，三姐是替我受罪了，後來還讓他們搶走了阿星和阿晨，幸虧你趕到了，不然我還有什麼臉去見大嫂。”
“我總是這樣，好事兒幫不上忙，儘是給家裡頭添亂。”
顧亮晨伸出小手給她擦眼淚，還學著顧明東的樣子安慰她：“姑姑不怕，壞人被爸爸打跑了，爸爸最厲害。”
顧二弟抓了抓頭發，也懊惱地說：“怎麼能怪你們，都是人販子太狡猾，要怪也得怪我，之前是我鬨著今天就去鎮上，咱要是早一天晚一天去，都不一定能撞上那些人販子。”
三個人都爭著搶著怪自己，看得顧明東又感動又好笑。
他咳嗽一聲，打斷了他們的自責。
“那要這麼說起來，那就是我的錯，是我堅持讓三妹四妹帶上孩子一塊兒去的，你們要不去就不會有今天這事兒了。”
“怎麼能怪大哥……”三兄妹都不答應。
顧明東便道：“所以這次是意外。”
迎著弟妹們的眼神，顧明東繼續說道：“既然是意外，你們也沒出事，那就不需要自責。”
顧明東看向對麵的弟弟：“在我看來，今天你們表現的都特彆好。”
“老二平時咋咋呼呼，整個人不著調，但今天沒上趕著添亂，還帶來了救兵。”
當時他還真怕顧老二一定要跟上去，他施展不開礙手礙腳不說，沒有公安到場，後頭收拾起來也麻煩。
顧二弟不知道大哥的心思，被誇了一句，臉紅道：“我也沒幫上什麼忙，還是大哥先找到了老三他們，不然公安趕到就遲了，說不定就被他們逃了。”
顧明東又看向三妹：“小西被抓之後沒有認命，想儘辦法自救，給我創造了營救你們的時間和機會，也做得很好。”
顧三妹臉頰一紅，也說：“那時候我瞧見他們把阿星阿晨抓來了，就想肯定不能被帶走，不然我侄兒就要被賣給彆人當兒子了，心裡想著跟他們拚了算了。”
“現在想想也覺得後怕，幸好大哥來得快，不然我們非得被打死。”
她摸了摸自己青紫的手臂，想起那人販子猙獰的模樣，心底也不是不害怕。
隻是後來見人販子被大哥打得半死，痛哭流涕的求饒，她心底的恐懼就消散了。
隨著他們的話，顧四妹頭越來越低，恨不得把腦袋塞進衣服藏起來。
顧明東的目光卻落到她身上：“四妹也很勇敢，她發現不對勁之後努力自救，跟人販子發生了搏鬥，如果不是她的努力，人販子恐怕就逃走了，我也沒法那麼快找到你們。”
顧四妹一愣，訥訥說道：“我……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顧明東卻笑著看著他，眼底帶著讚賞和鼓勵：“你幫上了大忙。”
“四妹年紀小，力氣也小，能跟強壯的人販子搏鬥，已經很不容易，是你拖延了他回去的時間，才給了大哥追上來的機會。”
“不然人販子逃回去，那個巷子到處都是路，大哥追到了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想找到那棟宅子還不知道得到什麼時候，這時間一耽誤，恐怕三妹和孩子都會被帶走。”
顧三妹站起身來，走過去抱住妹妹：“是啊，小北，這都是你的功勞。”
姐姐的擁抱很溫暖，讓顧四妹因為內疚害怕而冰冷的心也變得暖和起來，從這一天的驚嚇中回過神來。
她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說：“幸好大家都沒事。”
顧明東伸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小腦袋，笑著說：“是啊，幸好大家都沒事，我們平平安安的坐在一起。”
“阿星阿晨也很勇敢，是我們家的小男子漢。”
顧亮星立刻說：“對，我是小男子漢。”
顧亮晨也跟著喊，說話漏風他也不在意。
顧明東眼底笑意更甚，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看弟弟妹妹和兒子，哪兒哪兒都是缺點。
可短短一年的時間，他忽然覺得他們變得可愛起來，有缺點，但更多的是優點。
這一刻，顧明東忽然體會到養孩子的快樂，你澆築下時間，孩子就能長成參天大樹。
忽然，顧明東想到一個好主意。
他站起身道：“今天大家的表現都很不錯，很勇敢，我得獎勵你們。”
說完走進房間，出來的時候拿著一個玻璃瓶子。
八仙桌上，大大小小瞪圓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