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東上前一探:“人還活著,快送醫院。”
“還活著,那趕緊的。”聽說人還活著,社員們總算是回過神來。
等顧建國急急忙忙趕來的時候,就瞧見林愛國被抬到了板車上,渾身都是血,看著十分瘮人,而劉大柱被用繩子綁在了一旁的大樹上。
一看到顧建國,社員們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大隊長,你可來了,劉大柱殺人了。”
“阿東說林知青還沒死,我們是不是得先送醫院?”
“劉大柱瘋了,有人靠近就拳打腳踢的,我們就把他綁起來了。”
七嘴八舌的,倒是讓顧建國聽了個大概:“還等著做什麼,先送醫院。”
“那劉大柱怎麼辦?”
顧建國掃了一圈,看到了自家大侄子:“阿東,你看著他,彆讓他跑了,我送林知青去醫院,再來個人跑一趟派出所。”
林愛國急急忙忙的被送走,留下來的社員們依舊心有餘悸。
顧明東朝著劉大柱的方向走了一步,猛然瞧見劉大柱通紅的雙眼。
“混蛋,讓你們看不起我。”
“我要殺了你們。”
“哈哈哈哈哈,小花說了,我會變成世界上最有錢的男人。”
李鐵柱心有餘悸的拉了一把顧明東:“阿東,你彆靠太近,瘋子會殺人。”
曾經白小花留下的惡念纏在孫淑梅身上,被顧明東擊散之後收割了大半,隻留下一縷鑽入了劉大柱的體內。
鄭通曾說過,異魂留下的惡念持續不了多久就會慢慢消失,但現在看來,惡念不但沒還有消失,還讓劉大柱一步步走向滅亡。
孫淑梅被許多黑霧纏繞的時候,也隻是覺得心悸和頭暈,心性並未受到影響,劉大柱身上隻有一縷殘存的黑霧,居然會變成這樣。
亦或者說,白小花留下的惡念隻是一個引子,將劉大柱最為醜陋的那一麵展露出來。
人有許多麵,跟孫淑梅在一起的時候,劉大柱在威逼利誘之下,選擇了隱藏惡念,展示最美好的那一麵,而跟白小花在一起,劉大柱卻放任自由,墜落深淵。
一飲一啄,早已注定。
天快亮的時候,劉寡婦終於趕過來了,看見人就往兒子身上撲:“你們做什麼,為什麼綁著我家大柱。”
“劉嬸子彆過去。”有人好心提醒道。
劉寡婦卻充耳不聞,伸手就要去鬆開劉大柱身上的繩子。
誰知劉大柱得到自由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劉寡婦臉上,撲上去就掐住她脖子不放。
“殺了你,讓你看不起我,我要殺了你。”
“大柱放放手,那是你媽啊!”社員驚叫道。
劉大柱狀若瘋掉的架勢,倒是鎮住了不少社員,讓他們不敢上前,掐的劉寡婦直翻白眼。
顧明東一個箭步扣住劉大柱的手,三兩下將他重新綁了回去。
這才有人回過神來,伸手想把劉寡婦扶起來。
劉寡婦劇烈咳嗽著,不敢置信的看著劉大柱瘋癲的模樣,仿佛又回來了那一個夜晚。
劉三嬸跟她沾親帶故的,不忍心的提醒道:“大柱他媽,你家大柱瘋了,剛才把林知青打了個半死,身上都是血,現在送去醫院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不可能,我家大柱很聰明的,他不可能是瘋子。”劉寡婦使勁搖頭。
“怎麼不可能,他要不是瘋了,剛才怎麼還要殺了你。”劉三嬸心底卻已經認定了劉大柱瘋了,“是不是你家媳婦走的太急,大柱心底惦記著才瘋了。”
不隻是劉三嬸,圍觀加過劉大柱瘋樣的社員們,都覺得劉大柱瘋了。
而且他瘋起來的樣子比白小花更厲害,白小花瘋了隻是說胡話,滿村的亂跑,不記得人。
劉大柱卻不同,他是會傷人的!
一想到林知青那慘樣,社員們心底覺得害怕,一個個嘀咕起來,難道瘋病也會傳染嗎,要不然好好的大柱怎麼就忽然瘋了呢。
劉寡婦不敢相信兒子變成了瘋子,卻再也不敢隨意幫他解綁了。
等劉愛花姐弟倆過來,劉愛花瞧見母親跌坐在地上,連忙過去攙扶。
劉寡婦卻一把抓住她:“愛花,你哥不是瘋子,他就是脾氣不好。”
她力道極大,劉愛花隻覺得手臂生疼,她低下頭沒有說話。
劉小柱卻說:“媽,大哥早瘋了,要不然他怎麼會打我們,他還打你。”
“你們聽見沒,他弟弟也說大柱早瘋了。”
“之前我說劉大柱不對勁,他媳婦死的時候,瞧著那眼神就挺瘮人,你們還不信。”
“怪不得老是對親媽踢踢打打的,我說呢,再不是個東西也不能打他親媽啊。”
劉寡婦拚命搖頭:“不,我家大柱不是瘋子,他不是瘋子。”
劉愛花忽然冷冷的說了句:“媽,瘋子殺人是發瘋,不是瘋子,那就是殺人犯。”
劉寡婦一腔的話,僵在了臉上。
顧明東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諷刺。
劉大柱現在或許是徹底瘋了,但白小花剛死的時候,他絕對是清醒的。
鎮上派出所的反應比顧明東想象的快,天剛剛亮不久,兩個穿著製服的公安就騎著自行車來了。
“誰是劉大柱?”公安開口問道。
社員們連忙七嘴八舌的開始說:“公安同誌你們總算來了,在那兒綁著呢。”
“有人靠近就打人,可凶了。”
“看著是徹底瘋了,都不認人了,連自己親媽都打。”
公安顯然是了解過一些具體情況的,皺眉道:“就算是神經病殺人也是要負責的,我們得先把人帶走。”
“林知青死了?”有人驚叫道。
“多好一個小夥子,下地乾活挺利索的,沒想到被個瘋子打死了。”
公安說道:“人還沒到醫院就斷氣了,身上沒一塊好肉,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那慘樣,就算是他們經常辦案的人看著都覺得瘮人,再一聽傷人的居然還是個精神病患者,更是覺得可憐。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社員殺了人裝病,這會兒過來一看,那瘋癲的架勢,連自己親媽都已經不認識了,頓時不懷疑了。
兩個公安小心翼翼的把人拷住,畢竟這可是發狂的時候能打死一個大漢的,不能疏忽。
劉大柱被直接拷住,使勁掙紮起來,還得兩人押著走路。
劉寡婦這會兒回過神來:“你們要帶我兒子去哪兒,放開我兒子!”
公安可不會跟她客氣:“再吵一起帶走。”
一句話,劉寡婦成了被戳破的氣球,癱坐下來:“老天爺,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辛辛苦苦把幾個孩子拉扯大,如今老大還成了瘋子。”
劉三嬸勸道:“大柱怕是不成了,好歹你還有一個女兒兒子,想開點吧。”
劉寡婦連忙去找女兒和小兒子:“愛花,小柱,你們快求求公安同誌,彆讓他們把你們大哥帶走啊。”
劉三嬸一愣,翻了個白眼走了。
劉愛花與劉小柱對視一眼,都沒靠近親媽。
劉寡婦見無人搭理自己,又拍著大腿哭訴起來,無非是說自己的不容易,又為劉大柱開脫,甚至還說:“大半夜的,那林知青來林子做什麼,八成是想乾什麼壞事兒,我家大柱這不是殺人,是見義勇為了。”
把人活生生到死了能是什麼見義勇為,生產隊的人紛紛離她更遠,生怕這瘋病傳到自己身上。
劉愛花抿了抿嘴,走向顧明東:“阿東哥,我大哥殺了人,他會死嗎?”
顧明東不太熟悉這個時代的法律,但知道這年頭都是往重的判罰:“也許。”
要是幾十年後,瘋子殺人會被送進精神病院,不用負刑事責任,可現在不一樣。
劉愛花聽了,反倒是鬆了口氣:“他早就瘋了,已經不再是我們大哥了。”
但恍惚之間,劉愛花似乎想起來,在很早很早之前,早到他們的爸爸還在,大哥似乎也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大哥對她也冷冷淡淡,卻不會故意使喚,有一次放學回家,還把同學送給他的一顆糖送給了自己。
可是那樣普普通通,跟彆人家一樣,雖然不疼妹妹,但也不會欺負妹妹的哥哥,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時間太久,以至於劉愛花已經想不起來大哥上一次對自己笑的模樣。
劉愛花不忍再想,拉著弟弟離開了這個地方。
顧明東也沒有想到,自己一石二鳥的計劃,居然造成了這麼慘烈的結果。
從劉大柱被王麻子打了,卻不敢反抗這一點,就能看出來他欺軟怕硬的性格。
林愛國雖然是知青,卻不是好拿捏的,這兩人應該會糾纏一段時間才對。
誰知計劃卻出了意外。
顧明東不可憐劉寡婦,卻擔心劉愛花姐弟,會因為多了一個殺人犯的哥哥,在生產隊的處境會更加的困難。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上河村出了個神經病,半夜三更把一個男知青打死的事情,迅速的傳到了十裡八鄉。
雖然有人好奇大半夜的,這個男知青去小樹林乾什麼,八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殺人犯三個字,在這年頭還是極具衝擊力的。
一時間名義上來上河村走親戚,實際上打聽劉大柱家事情的人不少。
癟老劉作為劉大柱的叔叔,索性就閉門不出,再也沒有了跟顧建國胡彆苗頭的心思。
劉寡婦一開始還找人哭訴,可發現彆人不但不同情,還對她避如蛇蠍。
她無計可施,隻得每日去鎮上派出所門口等著,就想再見兒子一麵。
這樣條理清晰的惡性案件,派出所自然要儘快結案。
上河村開始彌漫著稻花香的時候,派出所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