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落的低下頭,伸手摸了摸車後座,磨蹭著往外走。
剛走出去,錢師傅正擰著眉,苦大仇深的瞧著她:“曉茹啊,東西你不是一大早就送到了,都這個點了,你咋還在這兒呢,不上班了?”
錢曉茹臉頰一紅,跺著腳:“爸——”
錢師傅一擺手:“行行行,我知道了。”
方才他在樓上,就是瞧見顧明南騎著車載著女兒進來,才急匆匆跑下來的,再看女兒這模樣哪有什麼猜不到的。
歎氣歸歎氣,但這都大半年了,女兒跟顧明南一點進度都沒有,錢師傅自己看著都覺得著急。
他想了想,就說了句:“那小子還沒開竅呢,要不要爸去挑明了?彆鬨了半天,他真把你當成親妹妹了。”
錢曉茹抿了抿嘴,搖頭道:“爸,你彆去說。”
要知道顧明南是錢師傅帶出來的徒弟,他爸去說的話,到時候顧明南以為自己仗著是師傅的女兒,逼著他娶進門怎麼辦。
錢師傅也是無奈:“行吧,那你們自己折騰,我不管了。”
錢曉茹低著頭離開了運輸隊,心底卻覺得這麼下去確實是不行,她暗示的都那麼明顯了,顧明南愣是沒往男女朋友的方向想。
路上,錢曉茹咬了咬牙,下定決心要明示一下。
心中沒有兒女情長的顧明南,正滿門心思搞事業。
自從倒欠了運輸隊兩個月工資,顧明南的日子一下子變得拮據起來,他現在兜裡頭的幾塊錢,還是顧明東擔心弟弟在外頭沒錢不趁手特意給他的。
但顧明南覺得,自己已經是個能賺錢養家的大人了,不能再花大哥的錢,所以錢收下了,但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花。
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習慣了大手大腳的顧明南備受打擊。
很快,沒錢亂造的顧明南就看清楚了事實。
他為啥會沒錢可花,還不是因為賺得太少,所以買了輛自行車就得節衣縮食。
從本性上而言,顧明南跟顧明東是一類人,從來不肯委屈自己,所以在開源節流中選擇,他的目標就放到了開源上。
顧明南拿著小本本計算,臨時工一個月十塊,正式工一個月十快,像是錢師傅這樣的老員工,據說已經評上一級工,工資一個月就有三十一塊!
再往上頭,他們運輸隊的隊長、廠裡頭的領導乾部,那工資肯定還要高。
顧明南打聽不到具體是多少,但他聽錢師傅提過一嘴,像是高級工程師一個月得有九十多塊!
九十多塊啊,四舍五入那就是一百塊了。
如果他有一百塊的話,哪兒還用得著省吃儉用,一年下來能買上好多輛自行車,到時候能給家裡頭大哥、三妹、四妹,一人配上一輛。
他自己能買兩輛車,到時候輪流騎。
顧明南美滋滋的想著,高級工程師不能想,但一級工他覺得自己還是能努力一下。
隻是努力的方向,顧明南左思右想也找不到機會。
還是顧明東給他指了一條路,開車就這樣了,想上升就得攢資曆,可運輸隊不隻需要司機,車壞了總得有人修,而有修車手藝的就是特殊工,工資比司機還要高。
知道弟弟想上進,顧明東也挺高興:“你想啊,開車是一門手藝,修車也是一門手藝,你們運輸隊的老師傅,修車是不是各個都會點。”
顧明南點頭道:“可不是,錢師傅就會一些,畢竟車開出去在半路壞了,技術員也過不去。”
“但是哥,修車也能漲薪嗎?”
顧明東笑道:“普通的修車當然不行,但你要是能把人技術員的本事吃透了,那你就比彆人多了一門手藝。”
“到時候你這樣的,開車是骨乾,修車也是骨乾,運輸隊肯定重視。”
顧明南一拍腦袋:“也是,那我明天就去學。”
顧明東又叫住了弟弟:“等明兒個我想想辦法,找找有沒有汽車修理這方麵的書,到時候晚上你在家裡看書,白天就去運輸隊實踐實踐,雙管齊下,升職加薪不是夢。”
一句話,成功讓已經脫離了考試痛苦的顧弟,再次陷入了學習的漩渦。
而這一次,他一開始叫苦,顧三妹就要拿話刺激他:“不是你說要升職加薪嗎,為了賺錢吃點苦頭算什麼,我想加薪都沒機會。”
這麼一說,顧弟咬了咬牙,再苦再累也堅持了下來。
顧明東不懂修車,但他腦子靈活,偶爾帶著弟弟一起看書,甚至還徐徐善誘:“弟,你好好學,爭取學完了變成專家,到時候就算不能造出汽車,也能自己造自行車。”
於是乎顧明南變得越發積極起來,以前出完車有空的時候,他就跟錢師傅等一群老師傅插科打諢混時間。
可現在他不這樣了,有空就去人修車師傅身邊偷師。
得虧他年紀小,嘴巴甜,又會來事兒,每天也不空手過來,總會帶一些家裡頭產的番茄黃瓜什麼的,那幾個師傅也不好把人趕走。
彆說,雖說是不值錢的蔬果,但顧明南帶來的就是比外頭買的好吃,吃人嘴短,幾個師傅多多少少也願意教給他一些東西。
在金錢麵前,顧明南練就了一副厚臉皮,隻要他們不趕人,他就當做聽不見嫌棄。
顧明南心心念念隻有漲工資,殊不知所作所為落到錢師傅的眼裡,心底倒是越發看好他。
回到家中,錢師傅忍不住對媳婦感歎了一句:“阿南這個孩子出身是一般,但勤學刻苦,知道上進,比一般的小夥子都踏實,是個好孩子。”
錢師傅覺得男人不怕窮,但怕不上進,比起家世好有錢,但人品不行的浪蕩子,他更喜歡顧明南這樣踏踏實實往上走的。
錢母一直知道他喜歡顧明南,聽了這話便笑道:“得得得,你是恨不得立刻拉回家當女婿是不是?”
之前錢母還覺得顧明南家庭不好,負累太多,但時間久了,女兒一心一意喜歡人家,丈夫也常在耳邊說他好話,連帶著她也覺得滿意起來。
尤其是對比最近上門提親的那家,錢母更是覺得人比人得扔。
“阿南是不錯,整天笑盈盈的討人喜歡,讓人瞧著都覺得心底高興。”錢母話鋒一轉,低聲說了句。
“前幾天你們運輸隊一男同誌上門提親了,那家人的嘴臉都沒法看,我直接把人趕出去了,氣得都沒法跟你說。”
錢師傅疑惑問道:“我們運輸隊的?誰啊,也沒跟我提過。”
“叫什麼苗濤濤,反正你離得遠點,真要求到你麵前也千萬彆答應,那就不是能正經過日子的人家。”
錢師傅想了想這個名字,皺了皺眉頭,但他跟苗濤濤沒有交集,這件事也已經過了也就略過不提。
臨了,錢母感歎了一句:“阿南啥都好,就是太孩子氣了,對咱家曉茹也沒那個意思。”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事兒咱們急也沒用。”
錢師傅夫妻倆著急,錢曉茹心底也著急。
尤其是顧明南再一次英雄救美之後,錢曉茹每次遇到他,一顆心都撲通撲通亂跳,怎麼看怎麼喜歡,覺得要是錯過了,自己肯定再也找不到這麼喜歡的人了。
身為女孩,錢曉茹心底還是有幾分矜持的,可奈何顧明南就是不開竅,錢曉茹終於鼓起勇氣,決定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於是這天晚上,顧明南騎著自行車離開運輸隊的時候,就瞧見了站在門口等他的錢曉茹。
顧明南壓根不覺得人姑娘是來等自己的,朝她打了個招呼就要騎走。
得虧錢曉茹知道他的德行,反應快,連忙給喊住了:“阿南哥,你等等。”
顧明南一個緊刹車:“啥事兒?”
不等錢曉茹回答,他解釋道:“錢師傅在後頭呢,你等一會兒他就來了。”
“我不是來找他,我是來找你的。”錢曉茹生怕他騎走了,拽住了車後等。
顧明南不明所以的問:“你找我乾嘛?”
錢曉茹臉頰一紅,原本鼓起的勇氣,在看見顧明南的時候一瀉千裡,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腦子成了漿糊。
顧明南見她臉頰紅彤彤的,擔心問道:“你臉怎麼這麼紅,不會是病了吧?”
“我……我沒病。”
話音未落,顧明南伸手貼了一下她的額頭:“這麼燙,不會發燒了吧,上車,我送你去衛生所看看。”
錢曉茹急得都想哭,雖然享受男人的關心,但她怕自己說完了,真的會被拉去衛生所。
瞧著顧明南關切的眼神,錢曉茹猛地鼓起勇氣:“阿南哥,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她掏出一個荷包,直接塞進了顧明南的手裡:“這是我準備的謝禮,我想對你說的話都在裡麵,你一定要看。”
說完這些話,錢曉茹低下頭不敢看他的臉色,轉身跑了。
顧明南愣了一下,隨即疑惑道:“這麼客氣,還給我準備謝禮了?”
他把東西往懷裡頭一揣,打算過去接了顧三妹回到家再看到底是什麼。
這麼小的一個荷包,也放不下什麼大玩意,可能放著糖吧?也可能是什麼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