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秀秀是在一個大清早出現的,顧妹起床剛打開門,瞧見門口坐著一個女人正在抹眼淚,再一看居然是自家姑姑,頓時大吃一驚。
“姑,你怎麼來了?”
顧妹嚇了一跳,再看顧秀秀臉色發白,在門口坐了不知道多久,眼眶也紅彤彤的,頓時以為是孫家出了什麼事情。
“大哥,我姑來了。”顧妹喊了一聲,忙拉著顧秀秀進門。
“姑,到底出什麼事情了,你來了怎麼也不敲門。”
顧秀秀抹了抹眼角,沙啞著聲音說:“這不是怕吵著你們,哎,其實也沒啥事兒。”
“沒啥事兒你哭什麼?”顧妹追問道,“是我姑父出事了?還是小寶兒怎麼了?”
“不是不是,他們都好著呢,你彆瞎想。”顧秀秀臉色有些彆扭的說。
幾句話的功夫,老顧家的人都起來了,顧明東瞧著顧秀秀的臉色,心底咯噔一下:“姑,這是怎麼了?”
顧秀秀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她覺得自己也是著魔了,家裡頭出了事情,大清早的來侄子家裡頭乾什麼。
大概是因為上河村是娘家,顧秀秀遇到了難事兒,忍不住就往這邊跑。
但跑過來之後,顧秀秀心底就後悔了,畢竟這樣的事情,她都不好意思往外說,再者,顧叔老二媳婦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顧家兄妹幾個跟姑姑的感情都要好,見她這樣都圍著問。
享受著侄子侄女的關心,顧秀秀倒是好受了很多,進門洗了把臉,隻說:“哎,我就是年紀大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覺得難過。”
“真沒事兒,阿南小西還得上班吧,你們快吃飯啊,上班可不能遲到,到時候扣工資事小,影響評職稱可就事兒大了。”
顧妹笑道:“回收站哪有評職稱的名額,姑,難得你來,我就在家陪陪你。”
“用不著,我待會兒就回去了。”顧秀秀卻堅持道。
她摸了摸個孩子的小腦袋,見他們又高了不少,臉上倒是露出幾分高興來:“都長高了,姑婆那邊做了新衣服,今天來得太急沒帶,下次給你們捎過來。”
“謝謝姑婆。”
“姑,你真的沒事嗎?”顧明北也有些擔心。
顧秀秀笑道:“真沒事兒,要有事兒我能不告訴你們。”
顧明東心底猜測到一些,但沒直接說,反倒是招呼他們先坐下吃飯。
等吃過了早飯,將該上班上學的都送走,顧明東才拉著要走的顧秀秀坐下:“姑,是不是淑梅的事兒?”
顧秀秀原本已經不打算說了,聽了這話卻忍不住了。
眼淚一下子落下來,顧秀秀心底說不出的難受:“阿東啊,你表妹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我給她介紹的小夥子一個瞧不上,誰知道……”
“誰知道她瞧上個二流子。”
一開口,顧秀秀就止不住了。
“那個男人比她大了十多歲,瞧著都一把年紀了,整日裡遊手好閒的沒有正經事兒,說是北京人,也不知道怎麼來咱溪源鎮的。”
“你說說看,淑梅是不是中邪了,怎麼會看上這麼個玩意兒?”
顧明東忍不住扶額:“姑,應該沒大這麼多。”
“怎麼沒有,長得倒是人模人樣的,看著就一副花花腸子專會騙小姑娘,他拿著一點糖啊餅啊什麼的,就把你表妹給騙走了。”
“從小到大,我也沒缺了她吃穿,這孩子怎麼眼皮子就這麼淺,你說這可怎麼辦。”
“阿東,淑梅聽你的話,你可得好好勸勸你表妹,這樣的男人哪兒能嫁,她就是被人騙了,嫁過去可不得吃苦頭。”
“而且那男人大了她這麼多,將來孩子都沒養大呢,男人先老死了。”
“姑,他真沒那麼大年紀,不至於。”顧明東又說了一句。
說著說著,顧秀秀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你怎麼知道沒大那麼多?”
“阿東,你認識那人?”
腦子裡頭靈光一閃,顧秀秀想到孫淑梅時不時就愛往上河村來,談對象的事情她瞞著家裡頭,指不定就告訴了表哥表姐們。
顧秀秀黑了臉:“你知道怎麼不早告訴我?”
顧明東忙解釋道:“姑,其實我也剛知道。”
“那個男的我認識。”
顧秀秀臉色一下子不好了,很是懷疑大侄子幾個幫著女兒瞞著自己。
顧明東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拉著顧秀秀坐下,繼續說:“姑,要不你先聽聽我的?”
顧秀秀到底不好駁了大侄子的麵子,冷哼一聲沒起身。
顧明東歎了口氣:“淑梅的對象叫謝南山,跟我打過幾次交道,他確實是北京人,家裡頭父母都沒了,所以就尋了關係來了咱溪源鎮。”
“還是個沒爹沒媽的?”顧秀秀更不滿意了。
顧明東忙描補道:“但他為人不錯,也沒你以為的那麼大,隻比淑梅大了六歲而已。”
“六歲還不夠多啊?”
顧秀秀左右是不滿意的。
顧明東又說:“姑,咱看人不能看表麵,謝南山知道你肯定不滿意他,所以早早的找了我當說客,隻是沒想到您倒是先發現了。”
顧秀秀冷哼道:“他整天在樓底下等著淑梅,我又不是聾了瞎了瞧不見。”
顧明東暗罵謝南山壞事兒,也不知道忍一忍,你這還沒過明路,整天往孫家跑什麼。
他哪裡知道,處對象的人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尤其是孫淑梅又得上班,他們倆相處的時間還真的不多。
謝南山就想著,反正他時間多,每天可以接送孫淑梅上下班,路上他們倆還能說說話。
他其實很謹慎,並不像顧秀秀說的那樣在樓底下等,而是在一條街之外的地方等。
但凡是有好吃的,好喝的,謝南山也惦記著心上人,眼巴巴的給送過去。
隻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次數多了,就被人看了去,傳到了顧秀秀麵前。
顧秀秀心底不信女兒能乾出這樣的事情,偷偷摸摸的跟上去,這才將他們抓了個正著。
被抓的時候,兩人正難得拉了拉小手,這可好,直接天雷勾動了地火,顧秀秀追著謝南山打了兩條街,要不是為了女兒的名譽,她非得去告一個耍流氓不可。
謝南山家的情況擺在那裡,在這年頭確實不是好對象,但顧明東也沒幫著隱瞞,反倒是一五一十全告訴了自家姑姑。
這事兒瞞不住,到時候被姑姑知道了,反倒是更生氣。
顧明東著重強調了兩件事,第一、謝南山真沒那麼大年紀,才大了六歲;第二、謝南山雖然沒正經工作,但家裡是有錢的,不會讓孫淑梅跟著吃苦。
顧秀秀仔細聽著,臉色卻還是不大好:“他一個大男人整日裡遊手好閒,連個正經工作都不找,能是什麼好對象。”
顧明東解釋道:“姑,雖然他沒工作,但他門路多,不缺錢。”
“這是錢不錢的問題嗎?”顧秀秀冷哼道,“還是你跟淑梅一樣,覺得我這個當媽的勢利眼,嫌貧愛富。”
“肯定不能啊,姑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
顧秀秀臉色稍緩:“阿東,我跟你說句實話,這個謝南山如果是鄉下種地的,我也不會還這麼反對,但你瞧瞧他乾的是什麼。”
“倒買倒賣,這可是要抓緊去勞改的。”
顧秀秀壓低聲音:“要是淑梅嫁過去了,他出事被抓取勞改了這麼辦?到時候豈不是耽誤了淑梅一輩子。”
顧明東不好解釋再過兩年,彆說倒買倒賣了,你去賣飛機火箭炮都沒有人管。
“姑,他很小心謹慎,這麼多年都沒事。”
“現在沒事不代表以後沒事,再說了,他家成分原本就有問題,反正這樁婚事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臨了還說:“比淑梅大六歲也不小了,都是老男人了,這麼大把年紀還不結婚的,誰知道是不是身體有啥毛病。”
“指不定他壓根就不行,在北京待不下去了,所以才來溪源鎮哄騙單純的小姑娘。”
“哎呦喂,瞧見我一口一個嬸兒阿姨的,那油嘴滑舌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可冤枉了,但顧明東總不能讓謝南山給丈母娘當場表演一個行不行。
顧明東好說歹說,顧秀秀咬死了不答應。
謝南山沒有正當職業這事兒,在顧秀秀這邊就是死穴。
“阿東,你也彆幫他們說好話了,除非我死,不然這樁婚事我是不會答應的。”
顧明東歎了口氣,孫淑梅眼裡的優點,在她媽的眼裡都成了缺點。
顧秀秀痛罵了一頓,心裡頭反倒是好受了一些,她打定主意不同意,就算女兒鬨也不同意,就不信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能為了個男人跟家裡頭斷絕關係。
這麼想著,顧秀秀也不想在這邊待了,起身道:“我得回去了。”
“阿東,既然你認識那個男的,那你就幫姑姑帶一句話,就說他一把年紀也沒個正經工作,要是真喜歡淑梅就識趣點,離她遠一點,這才是真的對他好。”
說完拍拍屁股走人,打算以後就接送女兒上下班,嚴防死守,絕對不讓臭男人靠近一步。
顧明東可不知道姑姑的打算,但聽著她丟下的話,也忍不住為謝南山鞠了一把淚。
顧秀秀前腳剛走,謝南山後腳就上門了。
他耷拉著個腦袋,也不知道是不是獲得了自由,這家夥最近沒少往外跑,原本的白皮膚也曬黑了,看著確實是偏老。
“我丈母娘來找你了?”謝南山問。
顧明東覺得牙疼:“彆亂喊啊,淑梅可還沒嫁給你呢。”
“早晚的事兒。”謝南山對此倒是信心滿滿。
顧明東翻了個白眼:“我姑對你很不滿意,覺得你一把年紀也沒正經工作,要麼是身體不行,要麼是腦子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