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著急,就見陳翠月來了,她一下子得了靠山,撲過去,拉著陳翠月的手,眼淚都往下掉:“姑媽!”
還沒說完,她噘著嘴掉眼淚。
她不說,就等著陳翠月問。
果然,陳翠月一看她哭了,便皺眉:“這怎麼了,大過年的在這裡抹眼淚,像個什麼樣?”
陳璐這才說:“過年了,我這不是想著兩孩子餓得五積子六瘦的,就買了一斤牛舌餅過來給孩子吃,孩子不吃,我也沒法兒,可躍華還那麼說我!姑,我知道現在姑父和舜華姐都去了玉華台,家裡光景和以前不一樣了,我那牛舌餅,大家夥也看不到眼裡了,可好歹過年,我過來,也不能那麼說我啊!”
陳翠月:“躍華說你什麼了?”
陳璐咬唇,含淚看了一眼陳翠月:“他說我瞎眼驢。”
陳翠月一聽,便笑了:“說你是瞎眼驢你就是瞎眼驢了,你甭搭理他,他成天介沒個正形兒,我要和他置氣,還不得氣死!”
陳璐撅嘴,拉著陳翠月的手撒嬌:“姑姑,他說這話可是故意的,他就是想——”
陳翠月卻不太想聽,歎道:“我說陳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彆整天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事生氣著惱的,像什麼樣,大過節的,這也不吉利啊!”
陳璐看陳翠月說話有點不客氣,也有些意外,想著這和陳翠月的設定不一樣啊,不過她很快想到,陳翠月是老派人,有一堆的老理兒和老講究,這也沒法兒,現在過年,她講究,那遇到什麼事還真得注意著,可不能讓她炸了廟。
不過,她可不是白白受氣的人——
陳璐便掃了一眼旁邊的那些盒子網兜,裡麵滿滿當當都是年貨,買下來估計花費不少,她家置辦的年貨可沒這麼齊全。
說起來丟人,她也不是那種饞貨,更不是沒見識的,可是肚子裡缺油水確實難熬,人如果肚子裡空落落了,自然就變著法兒在上麵動腦筋,於是她還是試探著開口道:“姑,你這裡有什麼過年的東西嗎,我爸讓我帶點回去。”
這話說起來,其實很稀鬆平常,就是隨口一說,要是以前,陳翠月趕緊就給她包上拎著了,甚至都不用她開口,什麼事都給她整落聽了。
所以陳璐說這個的時候,絲毫沒覺得不對,一直都是這樣的啊!
然而——
陳翠月卻覺得不對了。
她聽到這個,有些茫然,也有些疑惑:“帶點回去?你要把這些東西帶點回去?”
她太不能明白了,就算是親戚,就算是娘家,可以說幫襯著,但你怎麼開口開得那麼坦蕩蕩,倒好像我欠你的。
陳璐一怔,有些無法理解地望著陳翠月,這……有什麼不對嗎?
然而陳翠月接收到陳璐那迷惘的眼神,她腦子裡一個激靈,就想起來了,是啊,為什麼陳璐覺得這是應該應分的,因為她以前一直這樣!
她以前都是想都不想,就把東西塞給陳璐,好的東西她要給陳璐才覺得舒坦。
陳翠月一想起這個,整個人就頭疼了。
其實打心眼裡,她是覺得自己應該照應著弟弟,所以凡事也是顧念著的,有什麼好的,不會忘了弟弟。
可是就算顧娘家,按說也應該有個尺寸,不至於太離譜,現在來看,她以前可真是過了!
她想想這些,心裡有些懊惱,看著陳璐就更反感了:“陳璐哪,走,我回去家裡,和你爸提提,你說你爸怎麼教的你這孩子,張口就知道找親戚要東西,是家裡窮得揭不開鍋還是怎麼著?”
陳璐:啊?
什麼意思?
陳翠月:“哪能這樣,咱們陳家的老禮兒都丟了?好好的姑奶奶,怎麼不管教著,這還像樣嗎?要我年輕那會兒,我爸可得一個耳刮子過來了!想當年,咱們老陳家也是有裡有麵兒的人家啊!”
陳璐傻眼了,她不明白,這陳翠月怎麼這樣了?什麼老禮兒?什麼她爸?
這,這都多少年前的了?
陳翠月卻越想越覺得不對,所有的事翻騰過來,家裡風光的時候,年輕的時候,這些年做過的一些事,她心裡翻騰著,當下就更難受了:“陳璐,你快去,把你爸叫來,讓他說說,怎麼教的你。”
這這這?
陳璐深吸口氣,再不敢提要東西,趕緊低頭一溜煙跑了。
這陳翠月怕不是中了邪,怎麼突然變這樣了?以前她哪來這膽子,不都是小心翼翼捧著自己嗎?
旁邊顧舜華顧躍華兩姐弟看著這場景,都看呆了,心想我媽竟然對陳璐這樣?這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打小兒就沒見過的!
她媽這個人,平時不是見了陳璐就寵著慣著,看得比自己親生兒子還親嗎?
顧躍華忍不住歎:“我的親媽啊!”
顧舜華看著,卻是心裡明白,自己媽估計受劇情影響太厲害了,所以什麼都是可著陳璐來,現在好像醒了過來,行事倒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而陳翠月,攆走了陳璐後,整個人就跟泄了勁兒一樣,歎了口氣:“這都唱的哪一出啊!”
顧舜華和顧躍華麵麵相覷,過了半響,還是多多喊著:“小舅舅,這個好,這個好!”
姐弟兩個看過去,她手裡拿著一幅年畫,卻是《吉慶有餘》的,上麵畫著一個胖小子一個胖閨女,胖閨女梳著小抓髻,胖小子隻留著前麵劉海,都穿了繡著雲騰霧繞的大紅肚兜,懷裡抱著活蹦亂跳的大鯉魚。
顧躍華便笑了:“行,這個好,這個和滿滿多多長得一樣,舅舅給你們貼上去!”
顧躍華便帶了兩個孩子去貼年畫了,顧舜華也過去看,小小的外屋便熱鬨起來,顧躍華負責貼,兩個孩子幫忙,等貼上後,看著倒是挺有家的味兒,喜慶多了。
大家正說笑,就聽到他爸喊:“滿滿多多呢,快出來看,好東西。”
兩個孩子一聽,撒歡跑出去。
他們已經知道了,姥爺一喊,就有好吃的,現在姥爺在飯店上班,三不五時總有小零嘴兒。
顧舜華跟著兩個孩子出去,就見她爸手裡拎著兩雙鞋子故意道:“瞧這小皮鞋,這是給誰穿呢,要不姥爺穿上吧。”
說著還作勢把那小皮鞋往自己腳上穿。
兩個孩子“哇”的一聲,開開心心地跑過去,喊著:“我的,我的!”
多多的是紅色,滿滿的是黑色,一樣的樣式,橡膠模壓底,上麵是細絨毛麵,鞋幫上是兩排穿著鞋帶的扣眼,鞋子簇新,一看就暖和。
顧舜華一眼看到就知道這個不便宜:“爸,你乾嘛花這個錢!這還得要鞋票吧?”
顧全福看起來心情也不錯:“你就彆管了,我早說過年給孩子添置個東西,瞧這兩雙小皮鞋,孩子穿著多好!”
說著,他已經問孩子了:“喜歡嗎,小皮鞋?”
兩個孩子高興得直蹦躂:“喜歡!”
顧舜華見這樣,也忍不住笑了:“給你們剪個鞋墊,這就穿上。”
很快,顧舜華拿來了剪刀,從以前剩下的破鋪陳裡找出來小塊厚呢料,先畫了樣子,又剪了鞋墊兒,給兩個孩子鋪在鞋子裡,兩個孩子忙不迭地穿上了小皮鞋。
穿上後,那就得意了,故意在地上跺跺腳,啪啪地響,兩個孩子也不嫌冷,開心地跑進院子,小皮鞋噠噠噠的,特彆惹眼。
幾個孩子正在院子裡滾鐵環,馬上看到他們小皮鞋了,一個個都圍著看,稀罕得不輕。
多多驕傲地昂著頭:“我姥爺給我買的!”
小孩子們羨慕得不輕,大人們聽到這話都笑起來,想著顧全福如今重新當了掌勺,到底是和之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