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1 / 2)

第55章那隻碗

顧舜華趕緊就尋了一個由頭,抬腳就走,雷永泉媽心想事成,自然是滿意,臨走前還遞給顧舜華一網兜,裡麵是兩塊燉熟的大肘子:“拿回去涼切了當菜,彆客氣。”

顧舜華也就沒和她客氣,當下拎著肘子,蹭蹭蹭地往家趕,到了家裡,一看顧振華正在坐在小馬紮上,腳底下是一盤子破鐵絲,正收拾著要捋順了。

她納悶:“哥,你這是乾嘛呢?”

顧振華:“你那邊租的房子,我看窗戶不是太結實,這鐵絲擱屋頂上挺久了,也用不上,我尋思著給她綁綁窗戶,修理修理,這樣她住起來也踏實。”

顧舜華便打趣:“哥,你這樣子上杆子對人家好,回頭人家小夥子誤會了怎麼辦,你一邊不稀罕人家,一邊還噓寒問暖,你說你成什麼人了!”

這話其實是當時顧舜華問他怎麼對苗秀梅這樣漠不關心,顧振華當時說的,顧舜華現在原樣還給他。

顧振華被顧舜華這一說,臉竟然紅起來了:“舜華,我今天和秀梅好好說了一會。”

顧舜華:“說什麼了啊?”

顧振華:“我問了問,她沒提有小夥子的事,所以我就和她說了說,我說我們歲數也不小了,再過兩年也是三十歲的人了,我也沒彆的什麼合適的,她如果一時也沒彆的念想,我們就一起過吧。”

顧舜華一聽,差點直接呸他。

怎麼說話呢,合著你還是撈不到好的才湊合湊合和人家過,你說這話,誰搭理你!

顧舜華忍不住問:“那秀梅姐怎麼說?”

顧振華:“她當時沒說什麼,看不出來是什麼意思,我也琢磨不透。”

顧舜華心想這沒說什麼,指不定氣成什麼樣,誰還能非撿破爛呢,自己哥哥這什麼腦子?

顧振華:“我——”

他剛說到一半,就聽外麵佟奶奶說:“振華啊,你在嗎,胡同裡一女同誌過來找你!”

顧振華疑惑。

顧舜華卻頓時明白了,心想好啊,來得倒是挺快,這是前腳才被趕出來,後腳就來找自己哥哥備著了,什麼玩意兒!

她忙對顧振華說;“哥,假如讓你選,你是信彆人,還是信你妹我?”

顧振華:“舜華,你說什麼呢,打斷骨頭連著筋,我能不信你嗎?”

顧舜華:“那行,你過來。”

彆看顧振華牛高馬大,比顧舜華高出一個頭,但打小兒顧振華就聽自己妹妹的,他覺得妹妹主意正。

當下他跟著顧舜華出去,出去後,顧舜華不讓出大雜院,而是來到了佟奶奶家旁邊那堵牆,她指著道:“你從這裡爬過去,爬到老槐樹上。”

顧振華看過去,大雜院裡的牆時候長了,斜斜歪歪的,小時候他們就爬過,從這堵牆順著爬出大雜院,爬到外麵大槐樹上去。

那時候總以為哪天不小心這堵牆就倒了,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堵牆依然就這麼斜斜歪歪著。

顧振華點頭:“好。”

看著哥哥爬上槐樹,顧舜華便出去了,從門口出去,沿著胡同往前走,就看到了馮書園,馮書園正紅著眼圈站著,這麼一會兒工夫,她竟然還捯飭過了,嘴唇塗了一點口紅,眼睛那裡還抹了一點脂粉。

她一看到顧舜華,便擰起了眉:“顧同誌,你哥哥呢?”

顧舜華:“馮同誌,你找我哥什麼事?”

馮書園:“我有兩句要緊話要和你哥說。”

顧舜華:“那可真是不趕巧,我哥不在家。”

馮書園默了一會,畢竟她剛才經曆的那些事,都被顧舜華看在眼裡的。

這事說起來也巧,恰恰好顧舜華就是雷永泉的朋友,也是顧振華的妹妹,這哪怕錯開一點,也不至於這樣了。

不過她到底是道:“顧同誌,我和你哥之間的有些事,你不知道,一句話也說不清,但是你哥到底欠了我什麼,他自己心裡有數。”

顧舜華聽著,笑了:“說起這個,我有句話想和你說,這邊人多,你跟我過來下。”

馮書園疑惑,不過還是跟著顧舜華過去,顧舜華帶著她走到了胡同拐角處,那裡有一棵老槐樹。

這時候,槐樹枝葉茂密,擋住了視線,又是胡同拐角,也沒什麼人。

顧舜華:“馮同誌,你這才從雷家出來,就急匆匆地找我哥啊!”

馮書園:“常慧是你朋友吧,有些話,我不太想說明白,但是顧同誌,我想告訴你,我和雷永泉的事,成不成,我問心無愧,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咱坐得直行得正,至於我和你哥的事,那是我和他談的,外人不懂。”

顧舜華:“我說馮同誌,咱就彆打這馬虎眼兒,磨磨唧唧的,看著也不像,咱有事兒說事兒行不?”

馮書園:“我知道你把雷家的事都看在眼裡,不一定和你哥說什麼呢,可其實是雷永泉他許了我的事,沒成,現在她媽就這麼把我趕出來了,是我太傻了,竟然上了人家的當,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呢,其實在彆人眼裡,就一伺候人小丫鬟。”

顧舜華便笑開了:“您這意思,敢情還是一出話劇雷雨,我竟然沒看出來!”

話劇《雷雨》,曾經在北京人藝上演過,小時候學校組織去看過,大家夥都熟,裡麵有個小丫鬟就是和少爺搞對象被趕出來了。

馮書園臉上便漲紅了:“信不信由你,但是顧同誌,你是做妹妹的,我希望你不要乾涉振華的戀愛自由,這是他的事,你不是他父母,你沒資格和他說三道四,我的事,也輪不到你在他跟前給我搓火兒!”

顧舜華:“得,馮同誌,您這正義的大旗舉起來,可真是迎著風啪啪啪地響,敢情您做的那些事,我是一個字兒都不能和我哥提,提了我就是乾涉戀愛自由了?”

馮書園:“顧同誌,我再和你說一遍,我和你哥的事,你哥永遠欠我的。”

顧舜華:“嗯?”

馮書園抬手,撩起自己臉頰邊的碎發:“你還是問問你哥吧,我怎麼落到這個地步的,當然了,我和他之間的事,他不會輕易提的。”

顧舜華聽著,心裡一突,心想難道哥和她之間還有彆的事,可是不像啊,她哥都說了馮書園那孩子不是他的,那還能有彆的什麼?

當下故意道:“得,這是又要翻舊賬本了,不就是我媽打你一巴掌?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可以說一輩子了。”

馮書園噗嗤笑出聲來,望著顧舜華:“那又怎麼著,我這不是離婚了嗎,一個女人,離婚了,還帶著一個孩子,還不夠我說一輩子的?”

顧舜華:“你就是故意的吧,知道我哥這人老實,榆木疙瘩認死理,吃定了他不放,其實你當時就是想嫁給那個胡鐵生,胡鐵生的爹當時是一個小頭頭,跟了他你能過日子,是不是?”

馮書園微微眯起了眼,揚起下巴頦兒:“你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顧舜華:“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誰知道沒幾年,他出事了,你日子不好過了,才想起來我哥,要不然,你才懶得給他寫信呢,是不是?”

馮書園咬著唇,不吭聲了,這些話,她當然不能承認,承認了不就是一個把柄。

顧舜華:“你本來還想勾搭我朋友雷永泉,因為他家家境好,你要攀這個高枝,怕我哥耽誤了你,就把我哥趕緊踢開!結果你提防這個,提防那個,最後被人家趕出來了,被人家趕出來,你想起來了,想把我哥重新撿回來了,你以為那麼容易嗎?”

顧舜華說了這些話,也有些來氣了,看她那賤樣兒,真是該照臉給一耳刮子。

馮書園看顧舜華生氣,也是笑了:“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顧舜華:“你真當自己是天仙啊!美得你!”

馮書園眯起眼,笑著說:“我可告訴你吧,顧舜華,在早,你哥就欠我了,就憑這個債,我怎麼說怎麼行,他一輩子都沒法反抗,就是一泥人。就算我把他扔了,還可以再把他撿回來,彆管你怎麼在他跟前說我,他還是沒法說我!你不信,咱們走著瞧——”

她這話說完,身邊倚著的老槐樹枝丫動了動,之後,一個人跳下來了。

幾片槐樹葉跟著飄落,兩隻腳重重地踩在地上,那是顧振華。

馮書園唇邊的笑便凝住了。

從槐樹上跳下來的顧振華,倒是沒有惱,他隻是安靜地看著馮書園。

“馮書園,過去那些事,我一直沒法忘,這麼多年了,我想起來就心裡不能太平,所以現在你怎麼著,我都不在意,我媽不喜歡你,我妹該說的也說了,但我還是刻意不去聽那些,我自認為,我已經做到了我所有能做的了。”

顧振華;“其實現在想起來,當年的事,或許是我沒儘到責任,但平心而論,應該擔起來責任的隻有我嗎,如果不是我,這件事就不會有了嗎?你真能全怪到我頭上嗎?我願意擔責任,是因為當時你恰好和我談著對象,作為一個男人,不會因為這個事來嫌棄你看不起你。”

馮書園的臉已經白了,她呆呆地看著顧振華。

顧振華:“可是你把我當什麼?利用我的愧疚,把我當什麼?當傻子嗎?你嫁給胡鐵生,我也不會說什麼,你日子過好了我祝福你,你日子過不好我拋棄家人拋棄一切想娶你,對你負責任,回頭你看上了雷家少爺,把我扔一邊,行,我依然沒話說!”

說到這裡,顧振華已經咬牙了。

馮書園:“振華,你聽我說,我是不懂事,我故意氣你妹的,誰讓她——”

顧振華卻打斷她的話:“馮書園,過去的一切,我這次真忘了,我這輩子沒做過什麼錯事,當年那件事,也不至於全賴我頭上,我有責任,但是我不可能當你一輩子的牽線木偶!現在,在我這裡,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一個大老爺們,你的那些心眼我不計較,以後,彆給我寫信,也彆來找我,咱們兩清了!”

這話一落,他轉身就要走。

馮書園慌了,趕緊過去:“振華,我心裡還是惦記你,可我沒辦法,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我還離婚了,你說我怎麼辦?我知道我不好,但我——”

“少給老子抖機靈!”

顧振華額頭青筋暴起,一聲怒斥。

馮書園嚇得後退了一步。

顧振華:“我可以當一天傻子,當兩天傻子,可誰還能當一輩子傻子?我也不是聖人,我的責任心就那麼多,現在已經被你揮霍光了!我顧振華現在就想自私一會,不管不顧,狗屁的擔當,我不管了!”

說完這個,他一腳一腳地踩著走了。

馮書園臉白如紙,緊緊地攥著拳頭,半天沒緩過神來。

顧舜華聽了這一番話,卻已經聽出不對來了。

哥哥那話裡意思,好像還有了彆的什麼事,要不然就那麼一巴掌,至於嗎?再說,馮書園那孩子的歲數,就連苗秀梅都懷疑了,哥哥怎麼可能無動於衷當沒這回事?

當下故意道:“馮同誌,你和我哥談對象的時候,是遭遇什麼事了吧?所以我哥才愧疚,隻不過我哥厚道,不會提,怕壞了你名聲,你就拿這個事可著我哥賴!”

馮書園本來已經被顧振華的話給砸懵了,現在聽到這個,勉強緩過神來:“你在說什麼,我不懂,你哥說的,可不就是你媽那一巴掌嗎?”

然而她這麼一張嘴說話,顧舜華心裡已經懂了,應該就是出了什麼事,至於那個孩子,就不好說了,隻是她也不想戳破她。

畢竟對於女人來說,這點上確實應該同情她,不能拿這個揭人家短。

所以她也隻是道:“馮同誌,吃鐵絲兒拉笊籬,你可真能編,我還以為你能編出什麼來呢,行了,這件事咱也了結了,你該怎麼著怎麼著,以後彆在我們跟前晃悠就是了,你的事,我也不會多提,更不會多問,咱們橋歸橋路歸路,我祝您幸福!”

她這話,也是說給馮書園的,如果她有什麼不幸的事,自己絕對不會去問去說,更不會拿這個張揚揭短。

然而馮書園想起剛才的事,咂摸過味兒來了,卻有些不甘心:“今天,你這是故意給我下絆子?”

敢情故意把她叫這老槐樹底下,她以為是個穩妥地兒,誰知道早讓顧振華躲樹裡了!

顧舜華:“給你下絆子怎麼了,這不是正好讓我哥看清楚你的真麵目?”

馮書園:“你可真陰險!給我使這種下賤花招,從哪兒學的!”

顧舜華一聽,不免冷笑,她是不想和這人糾纏,這件事就這麼過去,結果這人還能這麼說話?

她平時好脾氣不願意搭理,那是沒到時候,真脾氣上來了,誰怕誰啊?

當下便笑著道:“我說馮同誌,瞧瞧您長得這樣兒,還夾生呢,也不知道回鍋溜溜再出來,就好意思抹上紅嘴唇到處勾搭男人了,一個不夠您還得兩個?勾搭不成了,倒是來我這裡說胡話了?”

馮書園氣得手都在抖,她也不是沒和人罵過架,但顧舜華這伶牙俐齒的,說得她簡直是眼前一陣陣黑。

她指著顧舜華:“顧舜華,你信不信我一鞋底呼過去?要不是因為你是振華的妹妹,你以為我願意搭理你?”

顧舜華:“你還是看看這是什麼地界兒,大柵欄胡同,我的地盤,你犯賤勾搭我哥,被戳穿了還狂成這樣,你能走出去嗎?”

馮書園被這麼一激,也是受不了了,抬起手就要打顧舜華。

然而顧舜華再看準了,哪能讓她打著,那麼一躲,之後直接左右開弓,兩巴掌呼過去了:“欠揍的玩意兒,少在這裡嘰嘰歪歪的!”

馮書園沒占到便宜,反而被顧舜華打了一巴掌,被推了一個踉蹌,臉上也疼得火辣辣的,她急眼了:“顧舜華,我要去報派出所,讓派出所抓你,你這是打架鬥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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