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任競年的報紙
當晚吃飯的時候,顧舜華提了今天賣清醬肉的情況,陳翠月長舒了口氣:“我心算是放到了肚子裡了,不用愁了!要不然看著你這麼折騰,我晚上睡不好覺啊!”
顧全福也難得笑了:“能賣出去就好,還有二十斤肉,一百多塊錢的本,也就隨便賣賣。其實這幾天,我也和以前認識的幾個朋友打了招呼,讓他們看機會幫著捎捎貨。”
這個說起來倒是也不難,他昔日的朋友,總有一些在大飯店乾的,偶爾碰上一些講究的主顧,或者辦什麼宴席,用上這個總是更體麵。
所以他琢磨著,賣還是能賣的,就是怕時候長,萬一被人家舉報,鬨出事來也麻煩。
眼下女婿和兒子馬上要高考,家裡彆出什麼亂子清淨點好,不然怕影響他們考大學。
顧躍華當然也高興:“姐,等你發財了,去買獨門獨院的房子吧,我有個同學就住那種房子,人家家裡有地契,祖上傳下來的,之前被沒收了,這不是現在政策恢複了,拿著地契人家就把房子要回來了!”
顧舜華聽著,倒是有些心動,看起來以後房價要飛漲,這種四合院更是有價無市。
她便道:“這還不一定能掙錢,說不定賠著呢,想那麼多沒用!”
不過話鋒一轉:“不過誰還不能做點夢呢,那種房子得多錢啊?”
顧躍華卻是不知道的:“誰知道呢,我估摸著得好幾千吧?”
好幾千?
顧舜華心裡一動。
現在雖然在大雜院裡蓋了房子,但確實太小了,真是處處不方便,而且以後孩子大了,一個姑娘一個小子,總不能就這麼一直住一塊兒,終究不體麵。
人就是這樣,得隴望蜀,之前想著有一塊遮風擋雨的瓦就行了,可當真得有了遮雨的瓦,又希望能住得體麵了。
到了晚上睡覺時候,顧舜華便和任競年商量開了:“我想好了,就算不做清醬肉了,我也得做西瓜醬,我覺得現在整體方向就是要改革,我要抓住機會,人家瓜子大王前幾年賣瓜子都能賣一百萬,你說都是兩邊肩膀頂一個腦袋,我怎麼就不行,我想試試,單位不允許,那我就私底下自己做。”
任競年抬起手,摸了摸顧舜華的頭發:“怎麼,眼饞四合院了?”
這話說得,顧舜華臉紅了,她捏了捏他的胳膊:“就是眼饞怎麼了!幾千塊,我們努著勁兒夠一夠,說不定就有了!”
任競年卻道:“未必幾千塊,振華也就是道聽途說,我估摸著怎麼得上萬了,不過有目標總是好事,回頭打聽打聽,看看我們距離一套四合院還差多少清醬肉和西瓜醬。”
顧舜華噗地笑了:“西瓜還沒買呢,就惦記著掙西瓜醬的錢了!”
任競年:“瞧你這乾勁,說了肯定就做成了。”
顧舜華聽著,更忍不住笑了:“我看看吧,也許先不折騰了,咱們家第一要緊的事還是你考上大學,你考上大學,我才吃了定心丸。”
任競年:“考大學,我覺得應該能成吧,就看考哪所學校了。”
顧舜華:“其實嚴教授的理工大學還不錯。”
任競年:“是不錯,不過那個挺難考。”
顧舜華:“你試試嘛!”
任競年:“嗯,那我就報考他們學校了,上次我和他聊起來,他說他最近被選入了中國理工大學的計算基數與模擬專業教研組,需要做大量的研究,北圖最近恰好進了一批這方麵的外文書籍,所以他才總是跑北圖來。我了解了下,這一塊中國還很落後,將來還有很大發展潛力,如果可以,我就報計算機專業了。”
顧舜華聽著,卻是一頓,心裡甚至有了一種宿命感。
周周轉轉,任競年注定還是要進入同樣的這個行業,當下道:“那敢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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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顧舜華去上班,結果有一家飯店的經理來找,說是想買清醬肉:“正好有一戶人家要辦宴,人家是大院裡的,講究一些,想用清醬肉,這樣說出去有麵兒。”
顧舜華問了問,對方要五斤,她便以二十元一斤的價格賣了,這麼一來,成本也就是大概還有二十五塊沒收回了,這就真是一點不用愁了,剩下十五斤,就算不賣了自己吃行吧,二十五塊錢她也不是不舍得!
等下了班,還沒進家門就碰上了寧亞,寧亞笑著說:“舜華,咱可真是發財了,今天又有兩家過來找你買清醬肉,都等著呢!”
這兩家,一個是顧全福朋友介紹的,另一個則是之前找過的一家賓館,這兩邊都是飯店裡打算留著用,大家商量了商量,一人要了五斤,按照二十元算的,當場給的現金。
顧舜華到了這時候,就笑得合不攏嘴了,已經掙了一百七十五元了,還留下五斤清醬肉,自己可以慢慢吃,或者留著送人情。
之前大概有十斤送給雷家、佟奶奶還有幫襯自己的鄰居,這些也全都等於不花錢。
她算了算,頭一次做,能有這個結果,已經夠好了,關鍵是隻剩下五斤肉了,就算有人舉報已經晚了,誰還能去追查那些賣出去的肉!
可誰知道,第二天她還沒出門,就有三家過來找了,其中就有之前她和任競年找上的華豐飯店,來的主任恰好就是鼻子朝天的,現在已經一改之前的傲慢,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
她猶豫了下,還是道:“沒了,賣光了。”
那華風飯店主任一聽都急眼了:“多少都行,我們著急用,我們也是聽說了彆家有這個,有一位特彆的客人特意點了這個,貴一點也沒什麼!”
另一個卻道:“我們是老人家想吃,多少年沒吃過這個味兒,給我們一塊讓我們嘗嘗就行!”
最後一個更急:“我們是結婚辦席啊,新娘子直接提了,想用這個,她還看了你們的報紙!”
說著,直接拿出來報紙:“我們就要這個清醬肉,就報紙上寫的這個!”
顧舜華一時也有些懵,她前幾天還愁著怎麼賣,沒想到突然就搶起來了,看著這情景,她甚至還有點擔心,畢竟太惹眼了。
顧舜華:“我這裡是真沒有了——”
誰知道那個華風飯店主任卻道:“顧同誌,是我之前有眼不識泰山,我哪懂這是什麼好東西,我見識淺,您就大人有大量,我這裡給您賠不是了,您看看,好歹賣給我一點吧,不然我這事沒法交代,我們現在賣這個,不是圖掙錢,就是圖個麵子,我已經立下軍令狀了,買不到這個,回頭丟人現眼的!”
他姿態做得很低,顧舜華卻是無奈:“主任同誌,您想多了,不是我故意拿捏您不賣,而是我們實在沒了。”
那華風飯店主任卻指著窗戶裡頭掛著的:“那不是嗎?那怎麼也得有五斤吧?”
顧舜華無奈了,早上的時候,她掛那裡晾著,本來說回頭收起來,結果竟然忘了,就這麼被這位飯店主任給看到了。
那飯店主任道:“顧同誌,之前實在是我不對,我給您賠不是了,這個東西是稀罕東西,一般真見不著,我們這次的貴客,是從國外來的,這次就想嘗嘗過去的稀罕東西,說一直惦記著,那也是胡子花白的老人家了,顧同誌您就看在人家年紀一把的份上,就賣給我們一點吧。”
另外一個卻是馬上道:“這位同誌,既然之前人家送上門賣你都不要,現在您又何必呢,我們這是一看到就想要,再說你們是做生意,我們這是孩子要結婚,大家就抬抬手,讓給我們吧。”
最後一個無奈了:“我家是老人想吃,老人家一把年紀了,你們看看這——”
三個人爭執著,竟然是互不相讓,甚至開始抬價了,願意三十塊一斤買這個。
終於,大家談妥了:“分一分吧,每個人割一塊。”
顧舜華聽得頭都大了,不過價格竟然抬到了三十元,這真是不小的誘惑。
她想了想:“也就隻剩下五斤了,我想留下一些給孩子吃,所以沒法全都賣了,各位要是能接受,就一人差不多分一斤吧,也算是我的心意,不讓各位白跑一趟,再多,真是沒了。”
她這麼一提,大家覺得一斤實在是有些少,不過總歸是比沒有強。
於是顧舜華借來了秤,給大家分割了,其實並不能嚴格地按照一斤一斤地分,顧舜華也沒這個手藝,隻能是大致差不多,最後大家按照斤兩給了錢,一人按照三十斤算的,這樣大概得了九十多塊。
等分完了,大家各自拎著自己的回家了,顧舜華算了算,這件事算是徹底收場了,實打實掙了二百塊。
而接下來,竟然陸續有人找上門,打聽下有清醬肉嗎,自然是沒了,剩下兩斤,顧舜華肯定是想留著自己吃的,那些人也是遺憾,無奈離開了,又留下聯係方式,說以後再有的話,說一聲,還想買。
顧舜華難免感慨,心想說是價格貴,但吃得起的人也不少,她便有些心動了。
之前沒掙到錢,還沒那麼多想法,現在看著多出來的白花花二百塊,那真是心花怒放,這樣子來錢其實挺快的。
再說,她還真有些惦記四合院了呢,隻是如果真要繼續乾,玉花台的工作估計可就白瞎了。
這就猶豫了,她覺得自己現在底子還不到家,還是得在玉華台這個平台上多磨煉磨煉。
說白了,她現在是既貪工作,又貪外頭做買賣的錢。
她如果現在就這麼辭職,也得不償失。
就在糾結的時候,恰好王新瑞過來找她,說是約她過去一起看看雷永泉和常慧,顧舜華一想也是,自從他們從家裡偷跑出來結婚,她還沒見過,一切都是聽王新瑞說的。
其實早該過去看看,隻是這一段忙清醬肉的事罷了,現在落聽了,可以騰空了。
於是那天,她抽空過去雷永泉和常慧那裡,常慧剛收拾好打算出門,一看到她們過來,高興得要命。
她笑著說:“我還說過去看看你們,沒想到你們就來了。”
王新瑞:“瞧你,自從重新結婚了,人都變滋潤了!”
顧舜華也覺得,常慧確實變了,她現在的笑,是在眼睛裡,洋溢著一種很舒坦的幸福。
這時候雷永泉出來了,見到她們,也是高興,趕緊招呼著進屋。
屋子是七八平的小屋,裡麵簡陋到隻有日常用品,大小也就和顧舜華新蓋的房子差不多。
要說顧舜華常慧住這種房子,倒是沒什麼,但雷永泉竟然住在這裡,就稀奇了。
他可是住大宅子四合院的人,得有單獨的書房,結果現在就這條件了。
不過雷永泉卻笑嗬嗬的:“快進來坐,快進來坐。”
說著,就搬來了一個小馬紮:“隻有一個馬紮,算了,我坐馬紮吧,你們坐床上。”
顧舜華和王新瑞都笑起來,看著這位大少爺這樣,也是稀奇了。
常慧衝了一杯橘子汁水給顧舜華和王新瑞,大家邊喝邊說話。
雷永泉現在是特佩服顧舜華:“你可得和我詳細說說,你到底和我媽說了什麼,我聽說,我媽被打擊的啊,整整一天不說話,就差絕食了!”
顧舜華當時其實是一氣之下那麼說了,現在聽說雷永泉媽被自己氣到,也是有些無奈:“其實也沒說什麼,就是大致說了你們之前擺酒的事……”
雷永泉笑道:“我媽這個人,估計這輩子沒受過這麼大的打擊,就沒人敢說過她什麼,我爺爺都沒說過她,現在好了,她可算是見識著了,舜華,你可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顧舜華:“這可彆把阿姨氣壞了?”
雷永泉:“沒事沒事,其實這次多虧了你,我媽竟然不管我們了,這不,我都離家出走這麼多天了,她也沒動靜了!我聽我爸那意思,我媽竟然也不提我們倆的事了,竟然不管了?”
王新瑞:“那不是挺好的,這就是默認了?”
雷永泉:“誰知道呢,我媽那人心思也挺多的,我也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反正現在沒動靜,我們就先登記結婚了,就這麼先過著,她以後反對,我們以後再說唄,不管她了!”
這麼說了一會兒話,常慧要去托兒所了,顧舜華和王新瑞見此,也就跟著她出去,雷永泉自己在家繼續複習,他現在比往常都用功,野心勃勃一定要考上大學。
走出來那小房子,幾個女人不免說幾句知心話。
王新瑞自然是恭喜常慧:“彆管怎麼樣,你們算是正式登記結婚了,以後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說什麼,你就是雷家正兒八經的兒媳婦,給我把氣勢端出來,他媽要是再說你,你就挽起袖子乾啊!”
王新瑞這一說,常慧噗地笑了。
不過笑過後,她認真起來,望向顧舜華:“其實這事我得謝謝舜華,我這個人就是性子彆扭,沒咂摸過味兒來,臉皮薄,卻又自尊心強,說白了,還是我們家境差距大,一回來我就自卑了。”
“我也是從那次雷永泉幫我弄好了工作開始想明白的,如果是去年這時候,我聽了可能還生氣了,我憑著本事有一份工作,乾嘛要讓人家幫忙?可後來,遇到了那麼多事,我也明白了,形勢比人強,彆人說一句話就能解決的,我乾嘛非死倔著,本來我條件不比彆人差,怎麼彆人都能轉正就我不能,這社會就這樣。”
這話說得讓人心疼,以前死倔死倔的,終有一天,認清了現實。
顧舜華歎道:“你能這麼想也挺好的。”
常慧卻又道:“現在我和雷永泉正式登記結婚了,登記那天晚上回來,他特彆高興,我其實也高興,但冷靜下來,我深刻地剖析了我自己的內心,我的高興,一半是因為我依然愛著他啊,我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合了,另一半,我覺得我真得長大了,在這之前,我還是一個孩子,但是在這之後,我長大了,我贏了這一局。”
王新瑞:“那不挺好的,咱們勝利了!”
常慧:“未來的路肯定也不好走,他媽媽估計心裡恨著我,但是那又怎麼樣,我現在想明白了,我要正麵迎擊,反正雷永泉他爸是沒什麼想法的,他爺爺也是讚同我的,反對的就是他媽,我大不了聯合所有可以聯合的階級力量來對抗!”
這話說得大家忍不住笑起來。
不過常慧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她又繼續道:“我也想過,現在雷永泉高高興興地和家庭脫離,和我在一起了,將來沒準又後悔了,但是管他呢,反正現在,我們至少有愛情的,至少我現在開心了,我就覺得挺好,日子過得順心!”